我心虚得很，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他沉默地看着我，面沉似水，我只觉得他的脸色比夜色还要凉。我期期艾艾地开口，他粗暴地打断我：“为什么？！”
“是我太没有能力了是吗？你要来这里？你忘了你在学校的时候也是光芒万丈的吗？你就甘心在这里和一些职高的、高职的人为伍，赚着廉价的劳动力的辛苦钱？你觉得你能创造什么社会价值吗？你和那些流水线工人还有区别吗？幸亏之前我一直没有把你介绍给我这帮同事们，要不然这真是闹了天大的笑话了，别人都会觉得，我这个学历在上海只配找一个服务生的工作，没有人会看得见也没有人会承认我在工作方面的努力了，他们都会觉得我是凭着关系。赵夕，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你不要动这个心思，我不喜欢也不希望你来做这样的工作！你听不懂吗！你一定要让我难堪？”
我感觉眼眶酸涩无比，还没来得及抬头一大包眼泪就夺眶而出了：“是，温绍，你要面子，别人都不用面子的，别人活着就得把你供得跟个大少爷似的，要不然就是下你的脸。你知道我为了不让你觉得挫败忍了多久，吃了多久清水煮面我才下定决心来应聘的吗？你知道我为了怕你难过才选了这个这么远的店面吗？你知道我为了不让你知道，然后像现在这样生气，我每次见你都小心翼翼，生怕说错哪句话穿错哪件衣服让你看出来了。我不用这些虚的面子，我只知道我能吃饱了，能吃的好一点了，我要的是里子，实实在在的我挣的里子！你觉得我没有心理落差吗？还是你觉得我在大学那么努力我就是甘心出来当服务员的？你是不是忘了当年我是为了谁才来的上海，过这种猪狗不如的生活的？我的那个窝窝除了我那张床我可以支配，剩下的我都做不了主，地上全是垃圾连脚都下不去，我为了多翻译点东西挣点钱，点灯熬油的，爆了一脸的痘，这些你让我怎么跟你说？你觉得我就愿意？谁活着不辛苦啊？”
“我他妈是不是跟你说了无数次了，在你正经找到个工作之前，我可以养着你，不是你非要拒绝的？我也非常努力啊，我也是天天在外面跑业务，才能多有点机会在领导面前露露脸，才好不容易刚刚升了一点薪水，我没有努力吗？”他气得气喘吁吁的，我低着头看我脚下的地面一点点被泪水打湿，不肯再和他说话。他缓了好久，才扶住我的肩头：“夕夕，你辞职好不好，你愿意低眉折腰，但是我心疼啊，你宁愿在外面受委屈，也不愿意暂时依靠一下我吗？你就一定要这么倔强吗？你这样让我很难，我觉得我总是离你太远了，我不知道我是哪里做的不好，让你没有安全感，这么不肯相信我。我不会因为你和我一起生活就觉得有什么，我真的不在意的，夕夕。”
我很平静地擦干泪水：“我会辞职，但我永远也不会靠你养。温绍，我自己养活我自己的时候，你还不谙世事，快快活活地上学呢。我永远也不会把我放在一个和你不平等的位置上。我有这个能力，只是我也需要时间去缓冲。我只是觉得很心寒，温绍，我不怪你，可是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了。我觉得我们两个都需要冷静一下。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