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驼祥子》中出场的人物几乎都是悲剧命运,而作为主人公的祥子更是如此。而最让我深表同情的是,祥子的生命中曾经出现过的那一次次希望之光,而每次当他觉得日子即将好转的时候,命运总会非常恰当地给他重击。
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打击,最终让祥子失去了生而为人的生机,变成一副行尸走肉。
小说中有大量关于祥子的心理描写,且以短句为主。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有三处:一是买第一辆车时,二是得知虎妞“怀孕”时;三是和曹先生打了招呼,准备和小福子共度余生时。
《骆驼祥子》中不乏有大量的短句,这些短句让人读之觉得局促、紧张,而情节的转换节奏也确实很快。就像一部电影,随着镜头转变情节跟着转换,即便有长镜头,也让人看得津津有味。
一口气读完这本书,总觉得祥子的命太苦了,他的周围似乎有一张看不见的命运之网,即便他想冲出去,努力总是化为枉然。
下面以“三起三落”分析祥子的希望与希望落空。
一起:到北平当人力车夫,苦干三年,凑足一百块钱,买了辆新车。一落:连人带车被宪兵抓去当壮丁,理想第一次破灭。
初到北平的祥子还是很争气的,他和一般的车夫不一样,甚至有些不合群——他不闲聊,不讨巧,不认命,不满足于拉赁车,于是制定了一个目标:三年存下一百块钱买新车。此时期的祥子干劲十足,以目标为导向,确实在三年的时间存了一百块,并最终以九十六块钱买了一辆新车。
其中这段读之感觉非常畅快:
祥子的手哆嗦得更厉害了,揣起保单,拉起车,几乎要哭出来。拉到个僻静地方,细细端详自己的车,在漆板上试着照照自己的脸!越看越可爱,就是那不尽合自己的理想的地方也都可以原谅了,因为已经是自己的车了。把车看得似乎暂时可以休息会儿了,他坐在了水簸箕的新脚垫儿上,看着车把上的发亮的黄铜喇叭。他忽然想起来,今年是二十二岁。因为父母死得早,他忘了生日是在哪一天。自从到城里来,他没过一次生日。好吧,今天买上了新车,就算是生日吧,人的也是车的,好记,而且车既是自己的心血,简直没什么不可以把人与车算在一块的地方。
梦想成真是什么样的感受,我想,这段描写就是很真实的写照。拥有新车的祥子,似乎看到了光明的前途:拉自己的车存钱,最多两年又能再买一辆车,也许还能开车厂。
然而美梦迅速被惊醒:为了多挣两块钱,遭到军阀连人带车的掳走,好不容易脱身,祥子拼命也要带走军阀留下的三匹骆驼,他想拿骆驼换钱。不甘心就这样赤裸裸地回到原点啊。
二起:卖骆驼,拼命拉车,攒钱准备买新车。二落:干包月时,辛苦攒的钱也被孙侦探搜去,第二次希望破灭。
在拉着骆驼逃跑途中有无数个瞬间坚持不下去,是“车”燃起了他的斗志,给他动力——只有卖了骆驼,他才有可能再拥有一辆车。就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祥子逃出来了,骆驼也卖出去了,虽然只卖了三十六块。逃难这几天饥寒交迫、风餐露宿,祥子体力接近耗尽的边缘,他在一个宾馆里躺了三天,重置了一身衣服,理理头发,看上去总算像个人样了。
祥子对于生活还抱有希望,他决定重拾梦想,找到了车厂老板刘四爷,刘四爷让祥子先拉包月,等钱攒够就给他一辆新车。
祥子所在的包月的东家曹先生人不错,家里的活也比较轻松,美好生活似乎就在眼前,然而,生活又给了他致命一击。曹先生在学校因为“言论不当”惹上了事端,孙侦探以为祥子“保命”为由把祥子手里的三十块钱全拿走了。
事实上,敲诈祥子的钱是在孙侦探的计划之外的,然而,谁让祥子“赶上了”呢。
其实,祥子本身性格也有非常明显的局限性:他太小心、太稳重了。曹家的张妈曾建议祥子这样处理三十块钱:一是放出去,给一些急用钱的穷人,收回一些利息;二是存起来,也可以落一些利息。但是祥子一心认为钱就是在自己手心里握着才安全。如果孙侦探来的时候他手中没有那么多钱或者说压根没有钱,或许悲剧就不会发生,最多让气急败坏的孙侦探打几下出口气。
也许祥子是有些固执,可是转念一想,如果我穿越回去,如果我是祥子,也许会比祥子还怂。作为“看客”的读者我都觉得无比纠结,何况身在迷局中的祥子本人呢。
三起:虎妞以低价买了邻居二强子的车,祥子又有车了。三落:为了置办虎妞的丧事,祥子又卖掉了车。
一穷二白的祥子被虎妞利诱成婚似乎成了必然,也是走上更大悲剧的必然。
作为一个女性,我认为虎妞对祥子是真爱,虽然用了一些下三滥的手段。为了这个穷小子能入父亲的眼,虎妞给祥子出主意:年底的时候刘四爷过生日,可以把老头哄高兴了,认个干儿子,进而成为女婿就会比较顺利了。
祥子确实是那种说话少,干活多的人,刘四爷确实也觉得祥子不滑头,再加上虎妞时不时地在老头耳边提醒:看他,一天连个屁都不放,可把事都作了。眼看着虎妞的计谋就要成功了,没想到老头酒后骂了虎妞两句,虎妞觉得委屈还嘴了,父女俩开始对骂,并且越骂越凶,父女俩撕破了脸。
即便是这样的局面,虎妞是不怕的,她以为这么多年,家里的人和厂都离不开她,老头气消了就没事了。没想到刘四爷怕女儿女婿霸占财产,居然把车厂给卖了,自己拿钱出门旅游去了。
很难理解刘四爷这个剥削阶级的这种想法,失去底气的虎妞觉得男人可能都不太靠谱,本来打算买两辆车,赁出一辆,给祥子一辆,最后只能从邻居二强子手里买辆二手车。而这辆车,是二强子用卖女儿小福子的钱买的。而不久,虎妞难产而死,为了办丧事,祥子不得不卖车。
说到虎妞难产,又不得不说虎妞实在愚蠢:早在祥子感冒时,她就是跑到娘娘庙求“神方”,不起作用最后才求大夫。临产前也是请的野生接生婆和神婆,结果折腾了一天一夜,唉,倒真是让人觉得又可怜又可恨。
以为这样的祥子已经够倒霉了吧,不,还没有。小福子的死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小福子吸血鬼一样的父亲二强子死了,祥子从前的东家曹先生避难回来了,祥子觉得可以和小福子在曹宅凭借双手过上安稳的日子,没想到却听到小福子已经被逼死的消息。
生活给了祥子无数次暴击,最终磨平了他的斗志。努力与不努力其实是没有什么分别的,那么,努力又有何用呢?有车和没车都是一样惨,且看在小说中一共出场没几次的老马,和孙子共有一辆车,随着小马的死亡,老马的日子也是惨淡经营着。倒不如不抱任何希望,也不做任何努力,反正日子就是这么苦。
这是时代给予当时生活的一种悲剧,男人买汗,女人卖肉,谁也不会比谁好到哪里去。祥子看清了这种悲剧却无力反抗,麻木如他,只能苟且地活着,他靠给人办丧事混口饭吃,最终也将埋起堕落的自己。
生活在新时代的我们已经很幸运了,至少,我们可以凭借勤劳与智慧改变命运,哪怕是比较微小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