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剧《沙海》热播,南派三叔又开始了新一轮圈粉。现在的年轻人喜欢看盗墓小说,其实跟我们那时候爱看武侠小说一个样。不同的是,当下互联网时代是先有大热的小说IP,再有影视剧;而当年我们是先被武侠题材影视剧吸粉,再找来原著小说看的。
1.
当年有句话,说“武侠小说是成人的童话”。话说的不错,但确实要到“成人”了,才能看武侠小说。反正在我18岁读大学之前,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学校,看武侠小说都是被明令禁止的。那时候金古的武侠和琼瑶的言情并立,算得上是电视荧屏的流量双壁,大人们看得津津有味、含情脉脉,却总以“年纪尚小、影响学习”为由,不太允许我们看。电视也许还能在家堂而皇之瞄上几集,小说是肯定只能偷偷摸摸地看了。
记得初中时学校门口有间租书铺子,面向学生出租书籍,最受欢迎的除了四合一的盗版日漫,就是港台版本的武侠小说。班里几个男生就各自凑钱轮流去租,拿回来大家分着看。一本书一天的租金是五毛钱,“时间就是金钱”,书上刀光剑影,我们争分夺秒,自习课上,班主任透过后窗看着“静悄悄”看书的我们,咧开大嘴,欣慰地笑了。
当年的武侠小说之所以被家长老师列为禁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市面上流传的大多是盗版书籍,为了吸引人封皮往往还香艳无比,所以容易被列当年的武侠小说之所以被家长老师列为禁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市面上流传的大多是盗版书籍,为了吸引人封皮往往还香艳无比,所以容易被列进三俗。我就曾在看完一本《天龙八部》、心满意足合上书的一刹那,看到同桌女生盯着书封面那个红肚兜女郎时的诧异眼神,立刻感到深深的不安。
2.
这种偷偷摸摸、忍辱负重的读书经历一直持续到读大学。大一那年冬天,学校在西苑刚刚建成崭新的图书大楼,我就常常泡在七楼文学区里找武侠小说来看,有时可以一整天岿然不动,极为过瘾。在所有的武侠小说里,最受欢迎的当然是金庸先生的,文雄奇、情真切、趣横生、韵正浓,实在是宗师气派,当时只看得飞雪连天气浩浩、倚鸳笑书竟忘怀。金庸小说是图书馆里的抢手货,素来是“手快有、手慢无”的。还记得那是个北京落雪的午后,我翻遍文学区,才终于在很偏的一排书架下淘到本塞错了地方的《飞狐外传》下册,那是我大学时代读的第一本武侠。当时感觉如获至宝,仿佛萧远山在少林寺的藏经阁里寻得一本《达摩杖法》后,满意而归。
这之后一发不可收拾,连珠炮似得把金庸的所有小说都找来读了。从《射雕英雄传》的大海大漠、气势磅礴,到《雪山飞狐》的小巧小众、疑云密布;从这之后一发不可收拾,连珠炮似得把金庸的所有小说都找来读了。从《射雕英雄传》的大海大漠、气势磅礴,到《雪山飞狐》的小巧小众、疑云密布;从《神雕侠侣》的孤星情深,到《书剑恩仇录》群像斐然;从《连城诀》的一书读罢头飞雪,到《鹿鼎记》的满纸嬉笑荒唐言;从《笑傲江湖》的青春成长日记,到《侠客行》的屌丝逆袭指南,每本书既相似又不同,精彩跌宕、细腻温润,看得我如梦似幻,仿佛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窗户。那种感觉,就像初看李连杰的《倚天屠龙记》电影时,本来觉得明教已经非常强大了,可看过小说后,才知道原来四大法王之上另有光明左右二使,中土明教之外还有波斯总教统辖一般,真是山外青山、层峦叠嶂,让人大开眼界。
3.
所谓“黄山归来不看岳”,本来金庸读罢,其他武侠小说是不必再看的了,奈何坑已入、心痒痒,后来就找了套古龙的《绝代双骄》来看。这一看,感觉又是一种巅峰体验。如果说金庸小说是势大力沉的屠龙刀,那古龙小说就是轻灵神秘的孔雀翎;如果说金庸小说是气正行端的萧峰大王,那古龙小说就是游戏人间的萧十一郎;如果说金庸小说是大开大阖的降龙十八掌,那古龙小说就是无形无影的迎风一刀斩。总之,金庸守正、古龙出奇,金庸务实、古龙写意,金庸古朴、古龙新锐。古龙是聪明人,他早年模仿金庸出道,深知自己和金盟主的差距,故而避实就虚,没想到竟然另成一个局面。
虽然古龙著述颇丰,但他的书是要挑着读的,前期也就《大旗英雄传》和《风雪会中州》可以看看;成熟期佳作如云,《多情剑客无情剑》系列、《楚留香虽然古龙著述颇丰,但他的书是要挑着读的,前期也就《大旗英雄传》和《风雪会中州》可以看看;成熟期佳作如云,《多情剑客无情剑》系列、《楚留香》系列、《绝代双骄》、《萧十一郎》、《陆小凤》系列、《白玉老虎》、《七种武器》系列甚至《天涯·明月·刀》等,都很值得一读;后期屡思转型,却创作草草、成功寥寥,《猎鹰·赌局》系列勉强不错。
古龙的小说,不仅书要挑,书的内容也要挑着读,因为他写作的毛病就像他笔下的浪子们一样,既太过刻意又不知节制。相比之下,金庸就要负责得多,多年来数改其稿、精益求精,因此初读武侠者,金书是经过作者、读者和时代检验了的,大可拿来就读,读古龙倒要有一定的阅历和认知了。
前几年暑假,有朋友让我为他即将上大学的儿子推荐小说看,我送了两套书给他——《陆小凤》和《鹿鼎记》。身无彩凤双飞翼,人情练达即文章,金庸和古龙,恰似镜子的两面,要相互对照,方得通透。
随文另附旧作两阙,以纪念当年读金古江湖的时光。
念奴娇·古龙群像
冷月如刀,策马处,漫漫飘雪中州。狂风似卷,辔铃响,铁血大旗不朽。灵犀有翼,踏尘留香,多情谓何求?一剑西来略手,流星会紫禁,割鹿授首。
怜花有鉴,恨无由,关外十年别愁。翠峰山下,老虎战雕龙,七种风流。绝代无双,天涯远,谁相候?
一萼红·金庸群像
醉斜阳,一望满颊霜,独臂最痴狂。千里花红,碧血吟唱,诗书莫染龙床。好男儿,仁义无双。泛西湖,娇羞化梦藏。侠客东渡,白马西往,雪山茫茫。
豪杰百战争王,千秋万代长?一枕黄粱。宴摆绿柳,桃花伴黄,雄心灭,温柔乡。引雕弓,心许牛羊。射狡狼,伴君倚天望。鹿鼎山下任龙翔,谁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