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武林大会(上)
等到又一届的武林大会快要召开的时候,我正好刚过完十四岁生日,可以下山了。
本届武林大会还是在太原办,虽然上一次因为散场散的有点晚了被天雷劈死了不少高手,但太原风水好啊,万里河山就数这边的坟头多,所以这一届还在这儿办。
我修炼进度虽然不算太快,也把八品这一套都学熟了,七品学了一多半。为了换书和练功,我从娘胎里攒了这么多年的威望和历练差不多都已经见底了,因此静极思动,缠着师父想去武林大会见世面,顺便沿路跟师父揍点乞丐啊山贼啊什么的长长本事——嗯,把没读完的书都背身上。
“小凤啊,不是师父不带你去,武林大会太危险了,上一次武林大会师父结了七八个仇人,好在后来被雷劈死了一多半。师父听说,我上次结怨的一个番僧已经混到上尊(黄名)了,这次要是再碰见不见得打得过啊。”候吟道长叹着气说。
“呜呜,可是徒儿读书真的读不动了啊。”
师父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松口。
就在我以为武林大会这趟旅游已经泡汤了的时候,掌门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说要带领本派的骨干力量去重在参与一下——毕竟然山仙师的威名大不如前,几乎可以跟“软柿子”划等号了,人见人欺,人才凋零——总之需要扬扬名。而且多带些人去,大家一起行动,就可以避免神秘失踪案件的发生,万一有人来寻仇同门还可以帮手。
说来也奇怪,我们这么仙风道骨的门派,一个个列表里仇人都不少,我也有六七个,师父的甚至得换页,想必掌门也非等闲之辈,招灾惹祸也当是一把好手。
除了胖胖的候觉仙师留下看家(出门费马),其余的门派高手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到场,谁让我们派里人这么少呢?所以师父要去,候牧道长也要去,我和阳郁自然也得跟着去。阳谷师姐和阴悯师兄一个不爱动,一个年龄太小,于是就接着在山上修身养性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师父已经叹了几天的气了,下个月我们才出门,我估计他老人家的心情低落还得持续一个月。
突然他转眼一脸慈祥地看着我:“徒儿啊,师父有个好提议,你知道师父不会坑你的吧?”
“没事,师父,你敞开了坑吧,我挺得住。”我很坚强地说。
“最近世面不太平,我认真考虑了一下,你还是出家吧。”
我非常痛快地就点了头。师父看我答应的这么干脆,反而自己又犹豫了起来,但在我坚定的信念保证下,还是顺利地在掌门和一众同门的见证下举办了入道典礼。
虽然不能嫁给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上山来接我的轩辕家哥哥有点遗憾,但我是知道为什么师父这么心急怂恿我出家的……去年年底,太吾苍鹤在璇女派拐走了六十二岁的璇女派掌门人远走高飞,被璇女派的隐世长老照脸糊了一发正练的候人兮猗,打出成吨伤害,直接传了剑。这一任太吾是太吾苍鹤的弟弟太吾苍鹭,据说这几个月里就没在忙别的事,一直在花时间诱拐良家少女,勾引有夫之妇,结交上岁数的老翁老妪和界青门血犼教这些门派的朋友。
有道号就安全多了,谁也没工夫祸祸一个位分又低,武功又差的出家小虾米——这是师父没能说出口的话。
嫁不了人总比没命强啊,师父还指着你养老送终呢——这也是师父没能说出口的话。
典礼上,纪懿掌门摸着自己精心修剪的一小缕胡子绞尽脑汁:“按辈分是阳字辈没错了,取个什么字号呢?”眼睛转了转没想出来,东张西望了一番也是不得其法,于是只好定睛上下打量了一下我:嗯,还是本派的水土养人啊,姑娘都胖了一圈了。
他从最浅显的“肥”、“胖”、“肿”、“圆”考虑起,最后拍板了一个“雍”字(通臃),“就取道号为雍了,端庄大方,响亮好记,怎么样?”
我和师父都很满意,事后我还跟师父讲情:“师父啊,你看掌门给我起的道号还是很用心的,你要不然就放他一马,别记他的仇了呗?”
师父肉眼可见地挣扎了一下:“不行,谁让他放八败出来乱咬人的!”
看来这个坎是过不去了。
太吾带来的危机暂时被解除,但是师父的金刚宗仇家带来的威胁仍旧存在。于是,成功进化为“阳雍道长”的第二天,师父就偷偷塞给我一本武功秘籍,我一看封面,是百花谷的御射《五行梅花针》,顿时一脑袋问号。
“师父,为啥我要学百花谷的武学啊?”
“别张扬,找没人地方练会了,听见没?”
“咱们山上也不卖针匣啊,我手里也没有。”
“用石子,百花谷的功夫都是用石子的。”
“哦!”
“徒儿你轻功练怎么样了?”
我当着师父面表演了一个正练的大弥罗步,从门口一步到床旁。虽然本道长微微有些丰满,但还是个很灵活的胖子么。
“好了好了,这我就放心了。听师父嘱咐你啊,到时候金刚宗的人来寻师父的仇,可能会有几个低级的门徒来找你的麻烦,你千万别让他们近身,你这个小身板一杵下去就没了,你就把轻功拉满往远跑,一边跑一边扔石子,跑远了就直接溜。”
师父真是用心良苦啊,我感动得热泪盈眶:“我跑了师父你怎么办?”
“我也跑啊,到时候咱们分头跑,过后再汇合啊。”
明白了,我一定把轻功再复习复习。
最后我们然山派七凑八凑出了十三个人的庞大阵容参加武林大会,包括掌门在内只有三个俗家弟子,全都是男的,近些日子频繁举办的入道典礼让我不禁怀疑大家是不是也受到了什么场外因素的干扰。
我怕阳郁那个不长眼的师父又对阳郁做什么天理难容的恶事,于是说死说活非得拉着阳郁一起走,所以我们这辆小马车上就挤了四个人——我,阳郁,候吟道长,候牧道长,场面就非常尴尬。他们老哥俩虽然没结下什么仇怨(想想也真不容易),但是也没什么交情,一个坐马车最里面的雅座上闭目养神(候牧道长),一个坐马车外面翘一条腿挤在车夫旁边(我师父),剩我们两个鹌鹑老老实实坐在两侧的偏座上在低气压中瑟瑟发抖,旁边挤了几大包的行李。
由于队伍过于庞大且强调集体行动的原因,我想偷偷打点乞丐毛贼获取历练的小算盘也泡汤了,全程都是一个驿站往下一个驿站赶,只有吃饭和投宿才会暂时停靠下车。不得不说的是,队伍里有两位卧龙凤雏(也就是掌门和我),全是喝凉水都能噎着的强力丧门星,外加1+1的效果是远大于2的,所以我们这一路上坏了四辆车,死伤了六匹马,路过暗渊近十次,集体食物中毒两次,人人挂彩个个带伤,能在没有减员的情况下最后成功抵达太原真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我感觉路途后期候牧道长看我的眼神都已经不太对劲了,似乎随时可能为门派拔除我这个祸害,于是我一直小心谨慎地混在人群里,解手都组织四五个女同门一起去,终于苟活到了大会现场。
本派的驻地跟五仙和峨眉划在一片——同是名门正派还经常因为属性相克有个王不见王——所以内力属性相同的无论正邪划在一起倒是不容易起冲突,表面上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私下里还有不少人蠢蠢欲动想结交些朋友。虽然各门派严令禁止传授他人门派武功,但是不小心丢了一本书在地上被人捡到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对不对?
峨眉也多是出家人,五仙那边语言不太通,所以平素也没什么可交流的,就是峨眉念佛的早晚课和五仙养的各色各样的虫子非常扰民,前者耽误了我们睡懒觉,啊不,练内息,后者逼着我们在营地的每一个角落铺上了雄黄熏了艾草,掌门还认真考虑要不要进货一批鸡鸭来拯救世界。
哎,这么一看,也怪不得我们然山声名不振,峨眉的师太领了二十多号人来,苗人打扮的能有三十出头,主办方元山派出的人手更是五十个往上。大致看了一圈也就是界青门的人手跟我们数量差不多,但人家一窝都是杀手,还有没有多余的藏在谁家房梁上那就不好说了。
再有就是在下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了璇女派的“仙子”们,不得不说那套衣服是真漂亮,我们的天师大氅远远不如——这个黄色染得实在是太俗气了,往哪一站都像是法事现场。真是白瞎了我们几个年轻姑娘的美貌啊,我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