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Q——鲁迅笔下又一个姓名不详的人物。
“阿Q”甚至算不上一个称呼,只能说是主人公的代号——未庄的每一个人都这么称呼他。当然,阿Q自己也绝不会且不能够为自己的名字辩解。
在整个的故事中,阿Q作为未庄人茶余饭后的笑料而存在。若说他活得通透,可他有时在思考做事上幼稚得像个孩子;若说他活得简单,可他又偏偏软硬都欺、软硬都怕。可能,他自己也甘愿成为笑话,或者说他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是个笑话——毕竟在赵太爷的一番质问之后,他似乎也对自己的姓氏产生了迷茫。
尽管阿Q的生活一团乱麻,甚至有时连基本的生活要素都保证不了,但他有一颗“强大”的心,有一个“美丽的精神状态”——阿Q的“优胜记”能让他在挨打挨骂的时候仍旧觉得“高人一等”,甚至觉得比挨打挨骂之前更加轻松。这种“发昏”的态度,让阿Q在莫名其妙被扣上一个杀头罪名的时候,仍旧“似乎觉得人生天地间,大约本来有时也未免要杀头的”。而这也让阿Q能够在自己悲惨的生活中保持“欢乐”。因此,他从不反抗,不反抗他人的欺辱,不反抗命运的玩笑——在阿Q看来,这些事情是理所应当或者说是注定要发生的。就这样,阿Q以玩笑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玩笑一样的人生。不过,对于未庄的人来说,这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唏嘘的地方,毕竟每个人都在按照阿Q的方式过着自己的生活,况且每天都有阿Q式的故事发生。唯一让他们觉得可笑的是,游了那么久的街,阿Q竟没有唱一句戏——仅此一点让他们觉得意外。至于就阿Q这个人而言,“自然都说阿Q坏,被枪毙便是他的坏的证据”。
其实,阿Q从来不仅仅只是那个被欺负的人——他看不起强者,也确乎看不起弱者。因此,没有人知道阿Q究竟将自己置于何种地位,毕竟他从不惧怕强者的欺负,也时常挑衅弱于自己的对手,他排斥新事物,却又不断在自己平静如水的生活中挑起风波。而他身上的矛盾性,来源于内心深处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自卑——他无力与强者抗衡,却又不甘被强者欺压,那么他只能够向下试图用自己的身躯压住更弱的人,以此来证明自己,或者说是维护自己仅剩的自尊心。
但是,似乎绝不能够说阿Q是一个“坏人”,因为故事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如此,人人都可以被欺负,人人都可以欺负人。每一个人都可以站在茫茫尘土之后,静静地望着死囚游街、唱戏,每一个人的眼睛里都可以透出迟钝又锋利的光芒,反复咀嚼着旁观者嘴中说出的可笑又可怕的话语,咀嚼着死囚身上一种名为“精神”的东西,然后异常冷静麻木地跟着人群附和——这是未庄每一个人眼中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压根不会有人认为这种行为存在错误的地方。这大概就是“国民的劣根性”。
阿Q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物,处在那个时代的最底端,绝不会有人能够救赎他,自然他也绝不会拯救自己,因为在那个未庄里,甚至是更大的县城里,有太多太多像他一样彻头彻尾的小人物,况且彼时的人们还未想过改变,甚至恐惧改变。
但,唯一庆幸的,似乎是阿Q从不认为他的生活是一场悲剧,所以他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过完了自认为还算“欢乐”的生活。
似乎大多数人还在等待,等待老爷们“发生遗老的气味”,等待一个契机,或者说等待一种他们自己也不曾想过的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