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一年,林玥因技术熟练被招入了浦中的校办厂。这些生龙活虎的中学生毕业后没有直接进入社会的大炼炉,又成了学校的一部份。
工作之余,长他们两岁林玥和大家一起读金庸,看琼瑶,学新歌。林玥更喜欢是席慕蓉的诗。他们会心血来潮踏步山林去古寺听晨钟暮鼓,也会踩着夕阳的余晖在海边逐浪而嬉。青春如满天的繁星在这里熠熠生辉。
两年后他们彼此混得厮熟,她的搭档陈晖去掉青涩不再腼腆,张伟变得沉稳除去了油滑,女生不再叽叽喳喳,做事逐渐慢条斯礼,神情温婉可人。
陈晖有空喜欢常骑她的自行车玩。午休林玥同事们在玩歌词接龙,抬头发现窗外陈晖在她的自行车上捣鼓,原来自己早上转弯时踫到墙角倒地后,刷车松了。一时玩得兴起把这事忘了,陈晖整理完验试后露出笑脸对林玥说:“这下安全了,你平时要注意检查,有问题找我哦。”林玥暗想怪不得自行车这段时间很好使,其中奥妙在这。
工厂要要加班。每当下午五点林钥饥肠辘辘的时候,陈晖会变戏法似的掏出食物有时是饼干,大白兔奶糖,面包不断变化着。及时填补了林玥的肚子,陈晖总说正好自己也饿了。
一天下午,坐在工作台上的陈晖突然站起,把兜里的东西往外掏。他说百货店到了批酒心巧克力,本想买来给林玥尝个鲜,结果一干活忘了放在兜里被自己的体温融化了,前襟湿了一大片。林玥看着陈晖窘迫的样子笑得咯咯响,她说更喜欢尝外公做的酒酿,一星期后,陈晖带着个玻璃罐和勺子给林玥,让她尝尝自己做酒酿,林玥大快朵颐,边尝边竖着拇指直到最后一口酒酿入肚。陈晖两眼亮晶看着她,林玥有点不好意说道:“谢了,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陈晖带着灼人的目光说:“不为什么,因为喜欢呀。”林玥听了不由地打了酒嗝,连忙走开了。
过年了厂里发了一大堆年货,陈晖带来绳子按照货物的形状帮林玥捆绑好,调试后觉得结实放下了心。随后把林玥带不完的东西一起送回家,林玥望着他平和沉稳的模样心起波澜。
他们开始一起散步,逛街,去公园。看完电影晚了陈晖把林玥送回家,林玥坐在他的自行车上对着月光唱月亮。她徜徉在这细碎,真实,快乐的日子里。
冬季征兵,陈晖风风火火告诉林玥想去当兵,除了义务外更想完成一个男儿梦。今年是他的最后一年。林玥怔住了,欲言又止强烈的自尊心又让她收回挽留的话。
穿上戎装的陈晖在上火车的最后一刻,跑到林玥面前说会给她写信,转眼消失整齐迷彩色中踏上了轰隆隆的火车,林玥的心好像被扯掉了一块,空得难受。
一个星期后,林玥收到陈晖的第一封信说他到了河北的刑台,那里田野空旷黄沙满天,让刚到南方人难以适应。为期三个月的强化训练马上开始,陈晖的信从每天一封转为三天一封到后来的每星期一封。林玥逐渐习惯陈晖不在的日子往返于家和工厂之间。
三个月后林玥读陈晖的信,他说训练结束后跟战友们上了火车,虽然不知道到哪里,当火车驶过黄河的瞬间心中狂喜。他知道来到了南方离林玥的距离近了。现在部份驻扎在武汉的海军工程学院,这里的环境绿树成荫很像他们一起工作的地方,徒增几分了对她的思念。
林玥按照日期把他的信整理好,放到抽屉的一半时正好是陈晖离家的一年半时间。星期六的下午,经过办公室看到电话机,她很想听听陈晖的声音,拔动早已烂熟于心的数字,总机帮她再转分部,指导员接听后吩咐士兵叫陈晖,站在电话机前的林玥足足等了十分钟,终于听到踢踏脚步声传来。陈晖喘着粗气喂了一声,林玥话到嘴边无从说起,陈晖问了家里的情况,她回答后捏着话筒不吭声,陈晖知道接个电话不容易,不免替林玥着急说好想听听她的声音,说不上咳几声也行。林玥心猛地一缩眼里一片潮湿结束了通话。
陈晖间隔一段时间寄来照片,让林玥寄些给他,想看看她四季的模样。自己准备了一本相册放在枕边,说这样可以减轻阻山隔水对林玥的想念。
初夏,阳光灼热。林玥坐在工作台上检验产品,忽闻外面有人喊叫她的名字,门外有人在不远处站立,花坛里栀子花飘香,蓝天上浮云朵朵。而林玥眼里满满地是花坛边穿着海军服的男子。
陈晖说部队里正好有调派,有了点休息时间所以打报告回家一星期,批准后连胡子都没刮就赶车。林玥望着他那张胡子拉碴的笑脸,心里充盈起来。他们已足足两年没见面了。
到了阔别了两年的家,陈晖不由地兴奋,他聊起与战友间的趣事,以及一些所见所闻。第四天,部队急电说连续大雨,长江水位告急要求参加抗洪救险,陈晖匆匆返回了部队。林玥的心情如过山车滑到最低点,下班的路上踫到了老同学刘洋,他从东北做生意回来,光鲜的衣著掩盖不住神情上的落寞,他告诉林玥原本有个相好的女朋友,可三年后回来后已嫁作他人妇。找到她问为什么,女朋友回答说一做生意会有风险保不准血本无归,二是男人走南闯北保不准会朝三暮四移情别恋,她不想在不确定的等待中煎熬。
刘洋说完仰天长叹,林玥望着路边娇艳的石榴花若有所思地说:"花儿如果没有挑战风的勇气,就不能结出甜美的果实,而只能随风成满地的落花。情至深则爱无言,情至切则爱无声。估计你们还到这个点,所以你放下心吧。”
林玥生日那天,如期收到了陈晖的贺卡。刘洋买来蛋糕还送了一串珍珠项链,林玥觉得不好意。刘洋说不要见外做生意赚了不少钱,小意思让她别放在心上。
陈晖回部队后加入了如火如荼的抗洪救险当中,随后又去了红安县训练,紧张忙碌一个月他挤出时间给林玥写了封信。因为地域偏僻跑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小镇上的邮箱寄出。
刘洋看着形影单只的林玥有时间就找她聊夭,他说不想出去做生意了,考察了镇上没有像样超市,打算自己开一家。过新年他送了一副翡翠玉镯和巧克力给林玥,林玥谢绝让他送给自己喜欢的人,刘洋急了说她就是自己喜欢的人。林玥静下心来了给他聊起陈晖,说起香气扑鼻的酒酿,融化了的酒心巧克力,让刘洋不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她说会等陈晖回来,她不想刘洋落寞的神色在陈晖脸上重演。
陈晖在部队表现出色,评为优秀士兵之后又获得三等功奖章一枚,组织上有留他在部队的意向让指导员转达。陈晖征求林玥意见,林玥说尊重陈晖的想法,让他遵从自己的内心作决定。陈晖没有说出自己的决定,他说到了北京作驾驶A照培训,白天出了场事故,死了个人晚上没人敢去值班,陈晖去了,那里月亮又圆又亮没人打扰,他说一个人可以对月静静地想你。
当又到了秋叶像蝶一样在风中飞舞,陈晖离家已三载。林玥一时兴起收集了几张树叶和花瓣抄上周华健的"我等到花儿都谢了”的歌词给陈晖寄上。陈晖说一直藏着他把树叶画成了小鱼,部份派了他和几个战友去参加长江三峡截流,黄昏他许上祝愿把树叶放入了滚滚的江水,林玥想像着这个大男人矫情的样子笑出了眼泪。
天气越来越凉,林玥买来毛线说把思念一针一针扣在一起给陈晖编织毛衣。那个冬天,长江的风不再让陈晖感到寒冷。他要外出一段时间,怕林玥不能及时收到他的信,去办公室打电话,林玥没在接听的人说她去参加同学的婚礼了,会把陈晖的口信转告。
陈晖的回来让林玥没有预料到,当接了电话去车站看到背着行李的陈晖,林玥好像在梦中。陈晖真切的声音在她耳边传来,才傻傻地问:“四年你就可以回来了?不是还要留部队呆几年吗?”陈晖扬着笑脸瞅了瞅身上的毛衣说:“主要是你这根爱的毛线太长了,穿越了重重的山水把我拽回来了!”
第二年春天,两人举行了婚礼。酒过三巡一个微熏的战友拉着林玥让她罚酒三杯,从他口中林玥知道陈晖为了回来自己放弃了留在部队发展的机会。酒席散尽林玥偎依在陈晖的身旁问:"我是不是拖你后腿了,我可以再等的。”陈晖抚摸了她的头发说:“不是,指导员问了我之后,我一直很犹豫。当收到你的树叶和蔫了的花瓣后我瞬间下了的决定,我知道这些是你纯粹表达的情感,可我触动很大。留在部队再过几年你就三十好几了,我不想在你容颜快老的时候才娶你。在部队像我陈晖一样的人有千万个,而你没有。四年中你已经成全了我的一个男儿梦,现在我只想和你一起经营我们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