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坐好,我要扎心了。
一
几年前,我报了一个英语口语班,每次上课形式就是外教老师给出一个话题,分小组自由发言,学生都是中国人,但是当然必须得用英语。
有一次,讨论题目是“你认为什么年龄结婚是最好的?你觉得生几个孩子是最好的?”我的小组里有四个人,我是唯一的女性,有两个男性未婚,一个比我大几岁,一个比我小几岁,还有一个男士已婚已育,儿子才几个月大。
我的观点一向是,什么时候准备好了,什么时候结婚生子就是最好的,没有绝对的年龄。观点遭到三位男士一致反对。于是我给他们大概算了一笔账:
假设你是一个普通男人,不是什么天才学霸家里有矿的霸道总裁,就是一个按部就班成绩中上读完小学中学,考上大学毕业后留在北京发展的外地人,独生子,家里就算小康。
按本科学历算,毕业21或22岁,第一份工作的工资大概6000多每月,在北京仅租房、个人吃穿住行就已经很紧张了。
再养个女朋友,结个婚,生个娃。结婚的花费且先不算,怀孕后期和生产期间妻子基本上无法工作,那么一家至少三口人全得靠你一人的工资过活。就以北京目前的房价物价,你算算你的收入得到什么程度,才能维持基本的生活水平?为了挣到这个收入,你得奋斗到多少岁?
这还是在最完美的、双方四个老人带上你自己一家三口,身体健康情绪稳定关系和睦的情况下。但凡有一点意外,你能不能解决得了?你怎么敢早早就轻易结婚生娃?
两名未婚男士神色都凝重起来。然后那位已婚男士说,我觉得这个话题我有发言权,我儿子10个月,真的给我带来很多快乐,我每天上班再累,回到家看到儿子可爱的笑脸,觉得再累也值得。我觉得生娃真的能带来很多的幸福感。
我就冷笑一声问,你们家谁负责照顾你儿子?
他顿了一下说,我岳母。
我说,你会给你儿子换尿布吗?你给他冲奶粉喂奶吗?你知道他一日三餐吃什么啥时候吃怎么吃吗?你给他把屎把尿吗?你陪他玩哄他睡觉吗?
他想了有一会儿,才承认,这些确实是我妻子和岳母做得比较多。
我说,所以你只是每天下班之后陪你儿子玩一下,逗他笑,然后你坐在这里说,有娃真的很幸福。你知道养一个孩子有多少切实的辛苦吗?
他承认说,没有。又赶紧补上一句,不过我看她们每天都没有不高兴啊。我岳母是自愿来照顾小孩子的,都有外孙子抱,当然很开心啊。
然后他说,你说的怀孕期间只有丈夫能赚钱,我觉得不是啊,女人怀孕的时候也可以上班的,我妻子就是怀着孕工作,也没出什么问题,而且她刚出月子就回去上班了,让我岳母来看孩子,所以我家经济还行。
我说,你知道一个女性怀着孕工作,身体上需要付出多大的辛苦吗?你知道她们会失去多少职场机会吗?而且你觉得,你岳母是理所当然应该来帮你带孩子的吗?
他耸耸肩说,我觉得老人帮忙带孩子没有问题,这也是他们的孙子,他们就该帮忙带的。
我说,所以你发现了吗?以你的岳母为例,她在年轻的时候,带女儿;到老了,还要带女儿的孩子;而这一切被认为是天经地义的付出——如果一个女性不这样做,将会背负沉重的道德谴责。
二
对有志于事业的女性来说,怀孕生子这件事需要牺牲掉的实在太多。
我现单位有好几个小姐姐,都特别优秀,全是业务骨干。生好娃休好假回来,还带上哺乳假,明显跟不上原来的节奏,很快就被调到清闲的岗位。我手下一妹子比我还小两岁,一直做得很好,我都打算打报告提她一级了,怀孕了,升职一事就此搁浅。
从怀孕到生到娃能基本脱手,至少三年。二胎一放开,又至少三年。更多的咱就不提了。前前后后一算,基本上一个女性最灿烂的十年就搭进去了。而且基本上这十年里,女性的抗风险能力极低,经济不能够独立,一旦婚姻或家庭有点变故,女性的人生就要崩盘。
再回归职场,不要说超过男性,能回到原点就很不错。 不要跟我杠说怀孕生娃照样可以怎么怎么样,那必须付出更加巨大的努力。
更可怕的是,这不是故意剥削女性,相反,这是对女性的关爱。
以我的单位为例,工作性质决定我们每天三班倒,早班从早上七点开始,晚班要到晚上10点结束,而且所有的周末节假日都要值班。怀孕和在哺乳期的女员工一般就不给排班,你不能要求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每天早上七点钟必须到岗,或者必须到晚上十点钟离开办公室。所有一线客户、出差的机会,也没她们什么事儿,领导把她们安排到轻松的岗位上,出点小错儿也都容忍,还不能说得严重。除此之外,怀孕过程中要定期请假产检,突然身体不适请假、迟到早退都是常事儿,哺乳期要定期吸奶,家里娃有个什么状况请假、迟到早退也是常事儿。双商正常的领导都会批准,且不说是人性关怀企业文化,从规避风险的角度来看也得批,大人孩子哪个出点状况,单位能承担得起这个责任?
你能说这是歧视吗?是剥削吗?是对女性不公平吗?都不是,这是妥妥的人道主义关怀,是对女性的理解和尊重。然而在目前这样竞争激烈、日新月异的职场上,你闲个两年,想要再赶上大家的进度,同时还要照顾好家里的人类幼崽,可不是那么轻松的哦~
且在怀孕哺乳过程中,自己身体的种种难受,只有自己知道。
三
我是慎婚慎育主义者,不是不婚不育主义。
我的观点一直是:想好了、准备好了再婚育。当双方有成熟的心智、充足的金钱、并且做好心甘情愿自我牺牲的准备之后,再去迎接另一个生命。
那些催婚催生的根本不要理,不管他们是谁。他们无法对一个女性的人生负责,也无法替女性承担风险。
是我要用自己的身体去孕育一个生命,还要忍受这过程中种种的难受辛苦,是我要冒着人类最顶级的疼痛甚至生命危险生下来,是我要几年不能好好睡觉,半夜起来喂奶照顾婴儿。是我要面临更大的经济压力,是我要为之放弃自己的事业和兴趣爱好乃至一部分人生,是我要承担这其中的变故带来的所有风险。
其他人干什么呢?聚会的时候让你娃背个唐诗他们鼓个掌,你朋友圈晒个萌图他们点个赞,然后说看看有孩子多幸福啊。
只有自己能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只有自己能决定自己的人生道路。
我终于也到了被花式催婚催生的年龄,人们花式催,我就花式怼。我知道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我还不想牺牲我自己,我还不想也没有办法对另一个人类生命负责。
现在我的亲戚们没人敢跟我提这个话题。
试举几个例子:
“结婚生子是人生必须完成的任务。”——“没有什么任务是人生必须完成的,那么多人没上大学也没有怎么样啊。”
“结婚生子是你必须履行的社会责任。”——“我一个人,工作赚钱纳税赡养照顾父母,遵纪守法没去杀人放火。我学习上进没当社会蛀虫,我努力锻炼保持身体健康。我不生孩子,不增加地球人口没有占用教育和医疗资源,我怎么就没有履行社会责任了?而且我生了孩子我才要对他负责,我生都没生我对谁负责?”
“每个人都像你这么想,不生孩子的话,人类就会灭亡。”——“首先不是每个人都会像我这样想的。其次,上帝想让谁灭亡,谁就得灭亡。恐龙一生生一窝,照样灭亡。”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再见!”
后来我发现,很多人催婚催生乃至逼婚逼生,并不是真正“为了你好”,是为了自己。
以下列举几种常见催生套路:
“别人家孩子都娃都能跑了,你再不生,我在朋友面前都抬不起头。”——他催你只是为了可以在朋友圈炫耀。
“我退休在家好无聊,你生个娃我就有事情做了”——他让你生娃就是为了给自己找点事情干。
“你妈/爸/外公/外婆/爷爷/奶奶最大的愿望就是在走之前能看见你生娃。”——这种规格的道德绑架,一般没有人可以抵挡得住,但是他们依然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圆满”,留下一个“我子孙满堂”的好名声。他们走了以后,娃还得自己养。
四
当初为养孩子牺牲掉了多少,内心深处就会希望孩子们补偿回多少。
这就是为什么有很多父母总是想要控制孩子,逼迫他们按自己规划好的人生路线走。
要不然牺牲掉自己的半辈子,图个啥呢?
你问过那个孩子的意愿吗?
有人跟我说"富有富的养法,穷有穷的养法,还是有娃人生才能完整。"
别人有的玩具你娃没有,别人的娃可以上好学校你娃不能,别人的娃可以出国游你娃只能去搬砖,甚至有更痛苦极端的情况,别人的娃生病了可以去好的医院用好的药,你娃只能忍着。
有一天你娃问你:"为什么别人有的我没有?为什么我要受这样的苦?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你告诉他"富有富的养法,穷有穷的养法。你出生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的人生更圆满。"
或者,就是为了让你奶奶高兴。
你要是那孩子,你能答应吗?
我们到底要多辛苦,才能够做到别人心目中的“圆满”。
那为什么我们要这么辛苦,只为了做到别人心目中的“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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