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晚上七点,鱼小鱼从挤得像沙丁鱼罐头一样的公交车上下来了。今天还算好,上车的时候居然有位置,所以一坐下,鱼小鱼就开始装睡,今天她实在太累了,简直是身心疲惫。在这个省会城市,鱼小鱼像千千万万的外来者一样,努力的想要站稳脚跟。家里已经来了无数次的电话,希望她能回家。鱼小鱼的老家离这个省会城市有三个小时的车程,不算远,但是因为工作,她已经有四个多月没有回家了。其实鱼小鱼家的经济状况还不错,家里新农村建设,有一幢独幢的小洋房,姐姐嫁了人,已经有孩子,经济条件还不错。在这个家里唯一让人闹心的就是鱼小鱼的婚事。鱼小鱼两年前已经奔三了,眼看着女儿成了圣斗士,她妈妈已经急的每天晚上睡不着。就在挤公交的这会儿,鱼小鱼还为这事儿跟母亲闹得不愉快了。
其实鱼小鱼今天的心情可以说很糟糕。本来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今天是鱼小鱼入行十周年的纪念日。一早她还收到了同事云姑娘的礼物。小卡片上写着十年蜕变,成就美丽。然后就在快要下班时,鱼小鱼美丽的心情被糟蹋了。她辛苦了一天的稿子,被无情的枪毙了。是的,鱼小鱼是一名记者,确切的说是一位新闻民工。这个行业,外人看起来光鲜亮丽,当然十年前的鱼小鱼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十年后的鱼小鱼,已经成了一个工作机器,当初的理想,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了。鱼小鱼负责的版面是民生新闻,每天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有时候总有托来托去的关系,稿子被枪毙也不是头一回了。只是今天鱼小鱼很委屈,她已经很多年没有为了一篇稿子和领导争得面红耳赤了。想到明天还要跟对方交待,鱼小鱼的心情更差了。回到家洗了个澡,鱼小鱼躺到了床上,细细回想自己的这十年,然后莫名其妙的哭了。
十年前
2006年2月14日,情人节。可这一天对于刚刚毕业半年的鱼小鱼来说,简直是人生恶梦的开始。鱼小鱼学的是法律,五流的大专,但是她还挺厉害,大三实习的时候不怕死的给老家一家对口单位投了简历,然后戏剧般的被录取了。虽然只是实习,但是对于一辈子面朝黄土被朝天的父母来说,鱼小鱼是整个家族的骄傲。
鱼小鱼从小是个要强的孩子。父母经历了超生游击队,想要个儿子,可生下了鱼小鱼,还是个姑娘。从小,爸爸就把鱼小鱼当男孩养,鱼小鱼的潜意识里也把自己当成了男孩,要给爹妈争气,所以但凡有打架闹事的都少不了她。不过她做事认真,所以虽然大学不咋的,但是鱼小鱼还是得到了领导的赏识。甚至实习结束了,还被实习单位一纸文书从学校叫了回来。鱼小鱼一直认为自己会在这里呆一辈子,有一份还算体面的工作,陪在父母的身边,然后结婚生子。因为她从小恋家,这一点并不像男孩了。高中第一次住校,头一个月几乎天天找各种理由跑回家,大学跑到了外省,一下火车就后悔了,哭着喊着要回家。所以鱼小鱼很珍惜这份工作,盼着有一天从实习转正,然后开始自己以后的人生。可是半年,仅仅半年,鱼小鱼的职位被顶了。说好听点,是鱼小鱼没有通过考试,可接替鱼小鱼的姑娘,也一样没有通过考试,不过她有一个好爹。那一年的情人节,鱼小鱼把自己一个人关在顶楼的天台,哭了一个晚上。不是失恋,而是失业了。
一个月后,鱼小鱼拖着一个小皮箱,来到了这个省会城市。这是鱼小鱼第一次来到省城,相对于老家那个小县城来说,就是坐公交车鱼小鱼都有些不习惯。鱼小鱼的第一份工作是推销金融产品,对于性格内向的她来说,每个月的业绩压力简直就像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不是鱼小鱼不想的专业对口的工作,实在是她那个五流的大专,在这个城市根本拿不上台面。
这样混了三个月,鱼小鱼幸运的找到了一份不用直接与人沟通的工作。这份工作鱼小鱼很满意,至少和她曾经的梦想靠得很近。从初中到高中,鱼小鱼的作文几乎都是满分,被当作范文整个年级巡展更是家常便饭。所以鱼小鱼的梦想是当一个无冕之王,可是高考时被她爸狠狠的批了一顿。原因是考传媒的都是艺术生,耽误学习。那个时候自己怎么没想过报一个新闻专业呢?这十年里,鱼小鱼不知道鄙视过自己多少次了。如果真的学了新闻,现在也许她的生活是另一个样子。鱼小鱼的新工作是新闻热线的接线员,这是这个省会城市独有的特色,民生新闻风头正盛,自个儿解决不了的事,给媒体打个电话,都解决了。这个份工作其实很辛苦,三班倒,值大夜,更可怕的是假期少得可怜,这对于恋家的鱼小鱼来说,是最不能忍受的,可是她硬是扛下来了,一干就是六年。鱼小鱼秉持着她爸爸做人的原则,少说话多做事,工作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人家不愿意干的话扔给她,她转身就做完了,加班更是家常便饭。上天对于这样的人,总是会厚爱一些,鱼小鱼升职了,真正的进入了梦想的行业。那个时候的鱼小鱼肯定不会想到,四年前自己会因为进入这个行业不停的后悔报怨,甚至哭泣。
相亲
其实这十年,鱼小鱼算是混得不错了。有一份看起来体面的工作,虽然已是夕阳行业,但是收入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鱼小鱼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她也安于现状。昨天的不愉快睡一觉就过去了,毕竟日子还要过下去,银行可不会因为你不高兴就免了你这个月的房贷。是的,三年前,鱼小鱼买了一套房,是个单身公寓,作为升职的礼物,父母和姐姐出了首付,剩下的钱鱼小鱼坚持要贷款,说是要给自己点压力。有房子,有工作,就是还缺个男朋友,所以远在老家的妈妈发动了自己的关系网,不停的给鱼小鱼条件相当的男孩。有时候鱼小鱼也很奇怪,这一辈子都生活的小县城的妈妈,怎么就突然冒出了这么多朋友,而且这些朋友都还有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儿子。
今天鱼小鱼要相亲的这个,据说条件非常好,国企工作,个子也长得高,看照片长得不错,这回你不能嫌来嫌去了,这都33岁了,这是鱼小鱼妈妈的原话。老家算虚岁,那些留在老家的同学,二胎都生好了,鱼小鱼连个男朋友都没有,也难怪她妈着急了。
下了班,鱼小鱼赶去了定好的相亲地点。这里得说一下,鱼小鱼是个典型的吃货,所以她还愿意去相亲,就算相不中,至少还能吃一顿。这个城市的堵车已经排近了全国的前十名,所以当鱼小鱼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快半个小时,也饿得快晕了。今天的相亲对象还挺有眼力见,对于鱼小鱼的迟到没有表示出半的不快,先是自己作主点了几个菜,然后把菜单给了鱼小鱼。鱼小鱼是个无肉不欢的姑娘,平时大大咧咧惯了,也不客气,点了自己爱吃的。等菜的时候,鱼小鱼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对方。戴着眼镜,长得还算清秀,讲话也还风趣,至于身高,一直坐着还没看出来。
这顿饭鱼小鱼基本还算满意,不仅是菜,人也还满意。对方估计对鱼小鱼也还有点意思,提议饭后散散步。两人走在湖边的时候,男孩主动提出要给鱼小鱼拎包,被鱼小鱼拒绝了,理由是我的包太重,你拎不动。说出口的时候鱼小鱼就后悔了,该装柔弱女子的就不要再当女汉子了啊!幸好对方给了个台阶下,说其实我力气还蛮大的,你给我试试。于是开始湖边漫步,聊聊各自喜欢的东西,对方单位的趣事。虽然身高没有介绍人说那么准确,但是鱼小鱼基本满意了,心里暗暗高兴,老妈终于是靠谱了一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