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我对面的是一位徘徊于阿姨与奶奶间的女性,寻常样貌,寻常着装,莫不是腕表金带惹人耳目,我不会留意到她。我最近对手表忽生兴致。
眼睛加了注,隐隐也发现她的与众不同。
她的眉略淡而高,她的眼略长而深,她的耳略厚而紧,她的鼻略宽而隆,她的口略阔而合,身形微胖,腰杆笔直,座不轻移,目不轻注,话不轻启,自有一番严谨气度。
我垂下眼睑,继续默读《道德经》。
她微阖双眼,脖颈柔柔转着,一脸闲适。
火车仍在行进,窗外飞景如流。
她撑膝离座,问我能不能帮忙看一下行李。
我点点头,抬起凝望。
她笑了笑,放心走开。
一小会,她回来坐下,朝我笑笑,双手叠合,如承莲花,眼睛重新闭上。
我低头浏览诗词网页。
蓦地,过道里,她绷直了右腿,脚指头竭力外弯,似在活络筋骨。然后是左腿。
周边乘客谈笑依旧。
我熄了手机,扭头看窗外。
再一会,她脚掌相对,头微低,身微侧,伸出食指按揉太阳穴。
我于是拿出饼干啃咽。
差不多六点,她从军绿色的小卡车里抓出一袋炸鸡翅,拣一只吃着,将袋子递呈向我,“吃一个。”
我犹豫了下,摆摆手,“阿姨,您吃。”
她不依,“吃一个,没关系的。”
我灿然一笑,伸手拈起一只,“谢谢阿姨。”转头看看妹妹,欲言又止,却终究没把炸鸡翅给她——当着主人面,不好易其意。
鸡翅炸得金黄,没有太多配料,肉质也好,味道极醇。我由衷称赞。
她又说了一句“这个好吃”,把鸡翅递给邻座男生。
男生婉拒说太过油腻,继续低头看手机。
她又坚持了一次。
男生笑着摇头,仍是不接。
她所以把袋子封好塞进拉车里。
她吃第二只鸡翅的时候,抬头看我,“那个是你姐吗……拿一个。”
我有点小尴尬,“她是我妹妹。”
她呵呵笑了,说我看着像初中生。
我偷着乐,轻轻拿了,说一声谢谢。
妹妹一脸惊讶,浅笑着接过。
再一会,她拿出玉米,大口大口吃着,也送我一根,嘱我和妹妹分来吃。
我没接,说了谢谢。
她没收回的意思,手一直伸着。
我接过了,连说谢谢。
玉米很像,很甜。
我由是觉得应该偿还点什么,可袋子里仅剩两小包饼干,着实寒碜,便和她闲聊。
她是高州人,七十来岁,很注重养生,喜欢运动,每天跑一小时步,锻炼一小时。这次上去广州是照顾外甥的。
她也问了一下我的兄妹以及工作。
断断续续聊了十分钟,不咸不淡。她继续做养生操,我继续读《道德经》。
一路无话,直到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