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黎戈是位勤奋的写作者,她的勤奋,来源于如切如磋,精雕细琢的文字,纵使是痞性大发,一言一语之中也充满雅气。黎戈某种程度上是文艺青年的代表,她代表的是一种合理的文艺青年生活方式,诚如她所说“叫文青的黎戈和在工作中的许天乐不是同一个人”。然而她的生活又处处都是文艺,黎戈的文艺却显的毫无造作,一橱、一柜,一衣、一花、一草都能从她的文字记忆里寻到源头,寻到某种精致的生活方式,这便是黎戈。文艺的生活,生活的文艺。
黎戈说,少时她偏好西方文学,因此《各自爱》、《静默有时,倾诉有时》的文字里便有大量她阅读西方文学的点滴感悟。当然更多的是一种纯粹读者的角度和心态去评判和审视作家本身、作品本身。没有“学院派”的藩篱,跳脱了某些先入为主的观念,往往是一个合格读者最为初心和直接的品评。这样的文字,往往更能直透普通读者。
于是托尔斯泰、契诃夫、茨维塔耶娃、布罗茨基、纳博科夫……便都成了她评论的对象。她的评论没有引经据典,更多的是从作家的生平出发,从一个文青的敏感性灵出发,得出来的文字往往更有说服力。诚如她所说“对作家的感情:我对布罗茨基是智力膜拜,对托尔斯泰是感念于他笔下的人事,对契诃夫,我却可以产生人对人的那种爱。”多么的直白和直接,又是多么的具有勇气。
从那一篇篇精心写就的书评来看,从俄罗斯到英国,从英国到美国,从美国到日本。黎戈似乎在带我们进行一场漫长的文学旅途。途中,她就像一个殷勤备至的导游,将所有妥帖或是不妥帖的,直白或是委婉的语言一股脑儿的吐给读者,让普通读者目不暇接、眼花缭乱。但等到读者细细重新回过头来的时候,便难免产生一种如坐春风,流连忘返的感觉。
读书之外的其他文字,是黎戈的日常生活,是她的琐碎癖好,抑或是她的生活感悟。这些文字咋一读,便和安妮宝贝有几分相似。但细读下来,你就会发现,她们俩只是形式上的相似,究其內理,黎戈的文字往往不仅有生活,更有书、有文化、有文学、有涵养。黎戈的文字下的生活往往不是纯粹的谈生活,她就像是一位精巧的手艺人,生活往往是她所披的外衣,生活之外是作家、是作品,是诗情画意。
第一次读黎戈,大概是大二的时候吧。彼时迷恋张悦然,自然爱屋及乌,也就买了本张悦然极力推荐的《私语书》,第一次读这样精致的像瓷器一样容易破碎的文字,往往因为文字过于洁净而没有代入感。彼时对作家、作品都阅读甚少。读黎戈的文字,更多的是仰视或是敬佩。敬佩如此私人的文字,竟能如一个做陶俑的工匠一般,一遍一遍的打磨那些文字,直至他们纯粹的一尘不染。
那时的我才刚刚触碰文学,碰到如此的文字,只能读了一遍又一遍,却不能领会其中真味,那是一个对文学痴迷的文艺青年的自白书,是她经年压在枕边的对话者,交心者,那些与文学,作家倾心交谈出来的文字,便成了那本《私语书》。犹如女性闺房之内的沉香,处处氤氲着文字本身所应拥有的质地的芳香。
几年之后,当我重新读到黎戈的文字后,我没有了当初那种读了一遍又一遍的冲动。像她这种风格的文字,在如今的年纪,只适合读一遍,她带给我们的是一种短暂的安慰与治愈。从她出版的几本书来看,黎戈的文字似乎并没有多少变化,黎戈的脾性也一直没有改,一直是我行我素的谦逊勤奋。文艺的肌理并没有在这位已经为人母的许天乐身上侵蚀而去,相反,从字里行间不难看出,一直如此生活下去的方式倒在黎戈心里更加笃定。这真是一种幸运,在当下“文青”已经沦为贬义的时候,她显得格格不入,又是如此的合情合理。
老实说,黎戈的文字可能过于拥有雕琢痕迹的偏执,往往只适合小众读,他们是资深的文艺青年,黎戈道出了多少他们想说的话。他们始终是大众标签里的一小枚标签。黎戈也始终是一小枚标签上相对理性的代表。
因此,读黎戈,有时候,不是在读文字,不是在读书评,不是在读黎戈的生活琐碎。而是在交谈,在秉烛夜谈,在急功近利的匆匆时代,至少有个老友,她叫黎戈,在你的枕边放了一本《私语书》、《各自爱》、《静默有时,倾诉有时》,供你治疗失眠的漫漫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