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案件时在干嘛?有空吗?可以侦破一下吗?》系列遵循以下原则:
1、以自然数为章节序号的章节为主要章节,包含:案件及主线剧情、关键线索、时间线等要素;
2、以非自然数为章节序号的章节为选修章节,包含:主角人物塑造、感情线、重要回忆等要素。
本章避雷要素:伤口、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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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延五年一月,莺飞草长。
脸上挂着的笑越发僵硬,身着红色朝服的青年人又被灌下一杯酒,清了清嗓子才回应对方奉承的话。
他不喜欢这种场合,人们脸上虚伪的笑,毫无边界感的肢体接触,可偏偏身边那人如鱼得水乐在其中,自己也只能跟着一起。
也对,那位又不喝酒。
好不容易应付走了面前套近乎的,他又看到有人举着酒杯往他心中所想之人面前凑,两三步穿过人群,挡在对方身前接过那杯酒。
“寺卿大人不胜酒力,请恕在下代饮。”
说罢,他仰面将酒水全数倒进嘴里,将干干净净的杯底亮给对方看。
“哦?”对面那人发出疑问的语气,但显然不算惊讶,甚至调笑更多,“代饮可是要翻三倍的,周少卿请吧?”
周祁挑眉为自己又倒了一杯酒,举到胸口,微微斜了杯口示意:“那便依卢侍郎了。”
随后毫不犹豫喝下去,而后接过第三杯。
似乎是瞥见他吞咽时微微皱起的眉头,被打断对话的另一方却冷不丁按住他的手,绕到周祁身侧:“卢侍郎在我面前招惹我的人,不合适吧。”
“只是一点小规矩而已,哪里算得上招惹呢?”卢皓元微微举杯,向站在同一方向的两人示意,“那在下自罚一杯罢。”
“卢侍郎的意思是,需要我按规矩办事咯?”男人面带笑意举杯,却不喝,只是示意,并默默将周祁往身后拽了拽。
卢皓元闻声动作一滞,眼看着前面将近一刻钟的弯弯绕即将付之东流,扯了微笑道:“在下哪敢指手画脚呢?郑寺卿是定规矩的人,合不合规矩,一念之间罢了。”
“卢侍郎毋要误会了,这件事,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应下。”郑彤胥轻快挑眉道,“只是稍有些好奇您的说辞。”
“郑秉轶,做人留一线,话可不要说太死。”得知对方几乎嘲弄的态度,卢皓元的笑容有些僵硬,尽力不咬牙切齿。
“多谢月轸兄提点晚辈。只是这官官相护之事,于情于理都不应当。以晚辈如今的官职,理应以身作则,更不该知法犯法。”郑彤胥则完全隐去笑容,“月轸兄同为三法司的一员,应当不需要晚辈讲这些大道理才是。”
眼看着对方开始上纲上线地打官腔,卢皓元知道这算是彻头彻尾没戏了,扯着嘴角愤愤不平:“于理,我自是理解,可这于情……总不能是因为那两杯酒吧?”他相当戏谑地看着站在郑彤胥身边的周祁,“少卿大人当真好姿色。”
周祁闻声深吸一口气正要接话,郑彤胥暗中拦住他:“于情,于的是岭南三万灾民的情。”他向前凑了半步,靠到卢皓元耳畔低声道,“月轸兄可曾读过他们的上书?他们求的可不是你我,而是朝廷,是官家。贤甥官职事小,一个纵容奸臣当道,不忠不义的罪名,落在谁头上,都是担待不起的。”
卢皓元张了张嘴,郑彤胥并没有给他插话的机会,凑地更近,又加了几个字便令对方闻之色变。
“晚辈言尽于此,余下的,还请月轸兄仔细斟酌了。”郑彤胥站直后面色严肃而诚恳地结束了话题,将‘晚辈’二字咬得极重。
目送对方讪讪离开,郑彤胥松了口气,转身面对突然出现的青年人:“周祁。”
被叫到的人闻声抬头看向对方的眼睛。
“我们少卿大人不是我的贴身护卫。”
周祁点头正欲离开,郑彤胥看对方神色暗了下去,把人拽住连忙补充道:“不是赶你走,这官场应酬里,你也该为自己建立人脉了。”
“我?”周祁挑眉做惊讶状,“我觉得我人缘还不错……”
郑彤胥扯了扯嘴角:“呦,谁都能欺负一下,也算人缘不错?”
“头儿倒好,谁都欺负一下……”周祁越嘟囔声音越小,不过郑彤胥也并未打算深究他说的内容。
“生气了?因为刚才那……”
“没有。”周祁打断了郑彤胥的话,过分急切,面上却平静,目光也不落在对方脸上。
“我们少卿大人还听不得别人夸了吗?”郑彤胥轻笑着捧住青年人的脸,让他看向自己,调笑道。
“轮不到他夸。”周祁扯了扯嘴角,因为被捏着侧脸声音些许变形。
“那我可以夸吗?”郑彤胥垂眸看着周祁清朗锐利的面庞,眉眼锋利,眸子却柔和温凉,鼻梁高挺,嘴唇精致饱满,稍有些干裂起皮,唇色也淡。明明身材清瘦,嘴角附近的脸颊却微微鼓起,看上去侧脸的线条柔和了些,分外可爱。
“可……啊?!”
“确实是好姿色,神清骨秀,星眸皓齿,琼林玉树,猿臂蜂腰……”
“头儿!”随着郑彤胥堆砌词句,周祁的脸越来越红,从脖子烧到耳尖,眼神乱飘,双手攀住掐在自己下巴上的手的手腕,轻轻往回推。
郑彤胥轻笑着转为抚摸周祁的头发:“果然听不得别人夸,这就害羞了?”
不远处的人群热闹起来凑到一起,两人同步抬头望去,占领了高度优势的郑彤胥先探明情况:“投壶,想玩吗?”
“不可能吧。”周祁有些骄傲地轻笑,“比起争第二,大家应该会在我拿起箭来的时候起哄让我下去。”这样说着,他依旧跟着郑彤胥的脚步往那个方向溜达。
“所以你其实想玩。”略过那些身不由己的理由,郑彤胥敏锐地抓住了周祁的心思,“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拘谨。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已经没有人敢强行灌我酒了,不必一直盯着我。而若你一定想参与,也没人敢一定让你下来的。”
此时正是先皇五年国丧后第一次官员间的大型聚会,也算是给五年来动荡的朝局画上梦寐以求的句号。
今时不同往日,可代价是什么?
这些四品以上的文官竟多半是新面孔。
二人齐齐陷入沉默。
半晌,周祁深吸一口气抬头微笑道:“不必,没什么意思。”
郑彤胥闻言也勉强笑着,急于将上个话题划过去:“鸿夏也快回来了吧?”
“我才不会因为手痒就拽着他加练。”周祁诚恳地回答道。
“那倒是,你只会利用那么一点点职务之便剥夺叶告的午休。”郑彤胥摸着下巴做恍然大悟状。
“那是……”周祁着急辩驳,“他自愿的!”
二人靠到人群边沿,对正在进行的活动兴致缺缺,但也不好聊得太大声,便收了声安静看着。
人群为好不容易投进壶中的箭欢呼一阵,周祁只扯了扯嘴角跟着鼓掌——那个姿势能扔进去也是不容易。
“好!再来再来!”礼部尚书杨旭雀跃地一挥手,示意一旁的侍者再递来一支箭。
等等……
应当是木头划过金属桶壁的声音,可抽出这支箭时却是金属相互摩擦的声音。
低眉垂眼的侍者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前的人,杨旭正毫无防备地伸手等人将下一支箭放在他掌心里。
不对!
寒光一闪,周祁几乎下意识上前挡在杨旭身前,一只手将冷刃往外边推。
可来不及了,箭头堪堪避过心肺,却插入他的左肩,破开皮肉抵住骨头才停下,箭身一转便卡在他身体里。
围成一群的人尖叫着奔逃,人流瞬间将自身冲散。
周祁被巨大的力道带得往后退了一步,但很快稳住,左手握住对方握箭的手腕侧身向后拽,右手擒住对方胸口借势下压,手肘抵在对方心口。可对方竟在他动作起势时就察觉了此番意图,借力向身侧一翻,随着周祁转身的动作蹬住廊柱飞身上墙也相对地一直保持面对对手,再落地时两人竟恢复刚刚僵持的姿势。
只不过此刻是周祁脚下更稳,他逮住那刺客尚未站住的一瞬上步别住他的腿,同时陡然拉进二人距离,捉住对方另一只手臂从腋下搂住擦着身侧往身后一闪,将他双手反押在身后往廊柱上压。此举可真是逼急了那刺客,急中生智抬脚一蹬栏杆往后靠,肩膀正撞上还插在周祁身体里的箭。
冷硬的金属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中搅动。
周祁先是觉得眼前一黑,紧接着左肩上剧痛才冲到头顶,身上恍然没了力气,差点就跌在地上。
好在视线重新清晰足够迅速,能在对方企图对自己补上一脚时及时抬手防御,可即使如此他依旧往后踉跄几步才勉强站稳,那刺客已经跑出去六七步了。
要抓住他……不能让他伤害别人!想都没想,周祁将箭生生抽了出来,拎在手里掂了掂重量,然后对着那个背影甩出去——
打着旋将暗红色的液体甩了一地,而后应声插入刺客背后。他应声向前踉跄几步,还未找回平衡时,背后又遭一记重击,彻底向前扑倒趴了下去。
禁军匆匆赶到,将二人与其余的无关人员隔开,也补上了最后一下。
转瞬间,刺客被十几杆长枪压着脖子插在地上,周祁略微艰难地挤进包围圈,蹲下,掐着那刺客的双颊令他张大嘴,借着日光看了看他口中,没有毒药,随即从腰带上拽下香囊来塞他嘴里防止咬舌自尽:“辛苦兄弟们,留……”说着,他站起来,却觉得眼前一阵黑,头也晕,身形一晃,身边三五个兵士七手八脚试图扶住他。
但周祁自己站稳了,摆手:“……留活口。”
随后他往后退了几步,让那队禁军将刺客铲起来押走,末尾,像是领头的中年男人对队尾的几个兵士使个眼色,便有三个青年人脱队,往周祁身边围上去。
见他们靠过来,周祁扯出个稍显无力的微笑,依旧是摇头拒绝:“不用管我,那刺客恐有同党,快去帮忙。”等迫在眉睫的危险渐行渐远,他有空顾及自己的伤势,疼痛伴着一阵心烦意乱,耳朵里也全是蜂鸣。他不由得皱眉,右手扣住左肩,吸满了血的布料被压实后挤出的液体顺着手臂往下淌,很快便摔在地上。本被设计为卡住皮肉的箭头就足够凶残,又被他自己粗暴拔出来,伤口扯成了个血洞,疼痛带着半边身子都没有一点力气。
那三人并没有走的意思,见周祁神色痛苦又流血不止就更不可能把他独自晾在这。于是周祁被他们扶着慢慢走到连廊边,坐在护栏上靠着柱子调息。
可偏偏此刻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和熟悉的声音令他振奋不少,抬眼去找那人身影,身披银甲,火红披风,八尺有余身材,身形壮硕面容俊郎,手中长枪华丽威严。
“周祁!你没……你受伤了!?”来人自长廊的一端飞奔而来,目光落在周祁身上时神色一滞,连声音都暗了下去,“抱歉我来晚了……”
“袁……”周祁见对方眉头紧锁,正想活络一下气氛,开口猛然发现自己声音干涩,忙清了清嗓子,“袁统领又……咳……比我慢。”
袁峰听对方咳嗽几声更加揪心起来,想要伸手去扶却怕碰到了伤口,一只手举在半空相当局促,直到周祁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也满脸忧心。
“周少卿交给我了,你们去吧。”袁峰皱着眉遣散了杵在旁边的三人,自己则蹲在周祁面前细细打量对方。
“没事,我缓一会儿。”周祁见外人都走了,便也不强撑着微笑,咬牙皱眉,面色些许狰狞,又不可谓不平静,“别愁眉苦脸的跟我要死了似的。”
“呸!”袁峰龇牙咧嘴表示表示反对,一边将披风解下来往周祁身上盖,“能不能盼自己点好啊?”
可当厚重的冬款披风落在周祁肩上的时难免又触及伤口,他呼吸一滞,勉力将痛呼压下去,袁峰也跟着倒吸一口冷气,神色也软了些许:“很疼吗……”
“废话!”周祁莫名觉得烦躁,咬牙低吼,但轻咳一声后便也如常温柔,“抱歉……其他人呢?他们可还安全?”
郑彤胥可还安全?
“兄弟们应该将他们保护在正殿了,放心,比周少卿安全多了。”见周祁扒拉着自己的手臂试图借力站起来,袁峰想要把对方按回去,又怕碰到伤口,动作一乱就让周祁摇摇晃晃站直了,“别动别动别动……我抱你?”
“抱个屁……怕别人不知道咱俩很熟是吗?”周祁推了袁峰一把,因为身上没什么力气反倒推得自己踉跄几步,令袁峰手忙脚乱把他扶稳,“出了这么大意外你没有别的事情要做吗?非要粘着我?”
“祖宗,都这样了就别谨记你寺卿大人的教诲了好不好?”袁峰被周祁瞪了一眼之后也老老实实只搀着他的手臂慢慢往侧门走,“不是……你是刺杀目标诶,我不保护你保护谁?”
“目标是杨尚书……如果我没看错的话。”
“呦,在你嘴里也能听到这种话呢?”
“袁峰!周少卿。”
二人打趣之际,身后猛然传来第三个声音。
遒劲的声线,亦是八尺左右高大身材,金盔金甲,大步往两人的方向走,站定后向周祁行礼。
周祁几乎立刻从袁峰身上离开,转身,站直,拱手回礼:“孙大统领。”
“老大。”袁峰往前迎了半步,“周少卿受伤了,我护送他去医馆吧。”
孙友良看到周祁的伤势后一惊, 忙轻轻按住他的手腕示意他别动了,神色些许犹豫,但皱眉将欲言又止的话重新说出来:“事发突然,在我们确认安全前,还请周少卿在正殿内稍候。”
袁峰闻言皱眉:“这就——”
“好。”抢在袁峰反驳之前,周祁低声应下来,“此刺客目标是可能是杨尚书,请孙大统领着重注意一下他的安全。我刚才检查过刺客没留自尽之物,若非业已服毒则恐有同党营救,麻烦大统领多加注意。”
“老夫明白了。”孙友良思索着点头,“多谢周少卿提点。”
“那我便去正殿等候禁军的好消息。”周祁微笑点头致意,“告辞。”
袁峰依旧想表示异议,但周祁只瞥他一眼,便令他闭了嘴。
青年人步伐稳健,可血滴串了一路,如此描绘出他的足迹。
“老大!没必要吧?!谁家苦肉计做到这种程度?!”袁峰伸手指向周祁离开的背影,却被孙友良抬手制止:
“不是他。”中年人也顺着袁峰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抹红色像是要撕开天地阴沉。
“当然不可能是他!”先是飞速接上话,袁峰才猛地意识到,孙友良此刻种种行为,都并非针对周祁,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