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的湿热一直要从春末延续到中秋,除非风来、雨来,才可解一阵湿湿腻腻的感觉。来这里以后,越发觉得下雨也是一件乐事,尤其是这样闷热的夏天,一阵风来、一阵雨来,仿佛可以吹走所有的忧愁,甚是惬意。
办公室的门口是一棵高大的白玉兰,香过整个初夏的玉兰花,还有几朵藏在不知名的角落里,随着一阵风,传来淡淡的清香,没有先前的浓烈,倒却多了几分清清浅浅的回味,雨打在玉兰的叶子上,油亮油亮的,水在叶子上积多了,便顺着叶尖滴落下来,落到下一片叶子上,延延续续,绵绵长长,直到落进泥土里。
这雨下得细密,声音也极其细小,没有滴滴答答的清脆,却有着丝丝入扣绕梁之感,即使坐在教室里面,静下来也能够仔细听得到。
在描写雨的诗句中,最爱还是商隐的“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年少时读起这句,只是拿来考试用,便也不知愁滋味。此时读来,其中滋味却更是浓烈深厚。
奶奶是家乡有名的裁缝,以前过年,许多人会请奶奶上门给家里的大人、小孩缝制新衣。记得出嫁的那年,奶奶为我赶制出嫁的新鞋,有一回村子里停电,奶奶喊爷爷点上蜡烛,继续做鞋。我坐在一旁,想说:“明天再做吧。”但我知道,我的开口不过是一句没用的话,便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看着。那样的昏黄的灯光,至今在心里都是暖的。奶奶的鼻子上架着老花镜,嘴里嘟囔着:“我的庆仔怎么嫁那么远呢?小时候都说,以后就嫁在村子里的......”
我听着、笑着,心里说不出的滋味。那个为爱可以走天涯的女孩,至今已远嫁他乡,为人妻、为人母。而那个和奶奶对窗说话,秉烛做鞋的场景却依然历历在目。
想念家乡,想念奶奶。
叶走进我的生命,像是某种力量的召唤。从小被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宠坏的小女孩,突然有一天想要自由了。叶是个给我许多自由的人,他不管我看什么书,给谁打电话,和谁在一起,也不再问我花多少钱,都用在了哪里。大学的那段时光,我们总是在聊天。从早上聊到晚上,从晚上聊到早上,感觉有说不完的话。再后来,我们结婚,有了孩子。
因为种种原因,我们毕业以后一直是异地,但唯独让人欣慰的事,我们依然会在相聚时候的聊天。有时候在雨夜,我们平躺在床上,手牵着手,他聊最近的打算,对未来的憧憬,我聊家里的长长短短,聊儿子。
那时候,我们的房子在顶楼,雨打在顶楼的隔热层上,嗒嗒的声响,一直萦绕在耳边。那样入眠前聊天的雨夜,也一直藏在了记忆的深处,摸不着、也回不去。
许多这样的往事,让我对雨夜有了不一样的情怀,总觉得在昏黄的灯光下,夫妻、好友、亲人促膝长谈,是一件可以直达灵魂的事情,透过那样静谧的夜空,两个人长长短短地诉说着、倾听着,也可以抵抗岁月的颠沛流离。
雨伴风伴多思念,以前的很多日子,很多时光就这样幻化成一个个片段,一点点零碎的记忆,仿佛在眼前,伸手却怎么也够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