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味书法的灵魂

收拾书桌,看见王羲之书法字帖,随手翻看,看到字体流畅、飘逸。

感概自己不临摹练习,白白放在那里而叹息。再看字帖内容是王羲之写的《兰亭序》。

我对书法的欣赏比较茫然,比如:不知规范工整是好字,还是龙飞凤舞是好字?欣赏书法作品,需要知道它的文字内容和时代背景吗?

带着这些疑问翻阅了资料,正好看到杨澜鉴赏书法的相关内容说得特别好,整理出来供读者参考。

                        1.

《兰亭序》是东晋永和九年,也就是公元353年,三月初三上已节,是人们郊外游春、水边宴饮的日子。《论语》里“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零,咏而归”,说的就是这一天。“浴乎沂”就是在沂水里沐浴,以驱灾辟邪。

王羲之的老家就是山东临沂,古时叫琅琊。在三月三这天,他和亲朋好友共四十二人,在山阴兰亭举行了一次留名千古的文人雅集,曲水流筋,饮酒赋诗。

酒甜耳热之际,在众人鼓动之下,东道主王羲之提起笔,在蚕纸上一气呵成,写下了一篇序言。

当时没有人能想到,这份一蹴而就的手稿,成为中国书法史上一个至高无上的坐标。之后所有的书法家,只有过了临摹《兰亭序》这一关,才可能成就自己的事业。

酒醒之后的王羲之,看见这卷《兰亭序》,有几分惊艳、几分得意,也有几分落寞,因为在这之后的日子里,他将这卷《兰亭序》反复重写了十遍乃至百遍,都达不到最初版本的水准。 

于是,他就把这份原稿好好地收藏起来,成为家族重要的传家宝。

                        2.

《兰亭序》妙在哪里呢?首先在书法技艺上达到了极致。我们知道行书是介于楷书、草书之间的字体,它既不如楷书那样端正,也不像草书那样缭草。

“行”是“行走”的意思,它的特点是字体行云流水、书写的时候速度要快,给人一种动态的视觉感。

在书法史的演变中,《兰亭序》创造了一种俊逸、雄健、流畅风雅的新行书体,它结合了行书和草书的技法,也就是“行草”,上面甚至还有涂抹的痕迹,可以说是一篇即兴的草稿。

赵孟類称《兰亭序》是“新体之祖”,他还说“其雄秀之气出于天然,故古今以为师法”。

欧阳询的赞美是这样的:“尽妙穷神,作范垂代,腾芳飞誉,冠绝古今”,只有王羲之一个而已。

《兰亭序》的妙,还在于形神兼备,文章也是难得的佳作。《古文观止》中只收录了六篇魏晋南北朝的文章,《兰亭序》是其中之一。

文章开端,写山林、写雅集,是魏晋文人独有的清新笔触:“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但写着写着,就从“游目聘怀”到了“不知老之将至”。

据推算,这一年的王羲之已经五十一岁了,你可以想象一位醉酒忘情的老先生,笑着笑着,就感慨甚至落泪起来。但凡是人,只要追问到生命最深处,势必要面对生死极限的考验,虚无和永恒也在这一线之间。

把生和死、长寿和短命同等看待,本来就是荒诞和虚妄的。

                        3.

王羲之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感叹呢?这是《庄子·齐物论》的典故,在庄子看来,生死本为一体,长命与短寿也没什么区别。

魏晋文士最爱读的三本书,就是《老子》《庄子》《周易》,称为“三玄”,这是他们日常清谈的谈资。可是,又有多少人真正读懂了老庄呢?

这里王羲之就明明白白写出绝大多数人的困扰,道理是庄子这个道理,可是放到现实的种种磨难中,简直就是“虚诞”和“妄作”。

“情随事迁”“修短随化”,想到世事沉浮、生死相隔,每个人都会或多或少地心有戚戚、感慨良多吧。“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他说,大概后来人看到我说的这些,也像我看前人说的一样吧。

纵使时代变了,事情不同了,但人们触景生情、所思所感,却是相通的。

后人当然会有所感触,想必唐太宗李世民喜爱《兰亭序》,除了书艺高超,更是因为“有感于斯文”。站在权力的巅峰,就要承受生命带来的巨大虚无。

争权夺利为了什么?帝王权谋又为了什么?征战沙场、建功立业真的有意义吗?会不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惊出一身冷汗?当生命走到尽头,一切荣华富贵如云烟散去,一个人要靠什么面对终极问题呢?王羲之抛出了疑问,这些疑问千古难解,他不满意庄子的答案,自己也没有能力回答。

当这一串疑问落到了唐太宗面前,他被这“幻灭美学”深深地吸引了。他命令当朝的书法家临摹,分赐给看重的皇亲国戚,让这份私家珍藏得以进入公共视野,流传至今。

                      4.         

书法就是一个人同自己说话,是世界上最美的独语。一个人心底的话,不能被听见,却能被看见,这就是书法的神奇之处。

对于中国人来说,文字既是为了传递信息,也是一种美的表达。汉字不仅是工具,更具有审美的意义。所以,“书写”就变成了“书法”,“书法”艺术不断发展演化,在历史长河中为我们留下了一些灿若星辰、辉耀千古的“法书”。

对中国人来说,美是对生活、生命的升华,但它们从来不曾脱离生活,而是与日常生活相连、与内心情感相连。

从来没有一种凌驾于日常生活之上,孤悬于生命欲求之外的美。所以,我们想要欣赏书法,不必成为书法史的专家,把书法从个人狭窄的领域里“拉”出来,置于宏大的时代背景及其个人生命脉络之中。我们看到更多书法之外的东西,这是人类精神艺术最精华的部分,既有人性湿润的光泽,又有神性的超越与永恒。希望我们可以从中汲取营养和力量,滋养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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