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个我

一个女人

一段记忆

一场至死不渝

楔子

上大学的一天,我在家翻看同学录的时候音响放到了陈楚生的《有没有人告诉你》,一下子我脑海里出现一个画面——一个女人手触玻璃窗,冷冷望向窗外起飞的飞机,泪流满面。她是有故事的而且我特能感受到她立在那的心理状态,于是我把它抓住就有了《132个我》。

在寝室,我跟琳琳讲过,琳琳当时说,挺好,去写吧!

在耿耿的屋里,我跟耿耿讲过,耿耿当时说,挺好,去写吧!

毕业后确实开始构思细节了,提笔写了开头但疲于找工作进展不前,找到工作后又架不住天天围着保费转,披星戴月的早已浑身铜臭、灵感全无,转岗后经常看书好像感觉回来点了,可又觉得它没意义就又搁置了。但我就是贱,忘不掉它,这故事一刻都未在我脑海里消失过,有时候在等信号灯、有时候在听歌、有时候站在窗前就好像能见那个女人,现在我明白了她就是我,是被我压在五指山下离我最远、最真实的我。

只是想讲一个故事,自知表达形式上拿不得台面也不具备任何书面技术含量,纯粹地叙述、叙述——有这么一个本我在自我营造的矛盾世界里自个儿乐得死去活来。

初冬。

深夜。

香城是个美丽的地方,它的夜美得没话说只是此刻有一个人完全没条件欣赏这良宵美景。

双手被缚,嘴被堵住,系着眼罩,侧趴在地,加之冰寒刺骨的冷气吹着,悠悠转醒的梁蒙初再笨也意识到这是自己遭绑架了。只是他不明白明明眼巴前还在香城豪华艇上跟爱人游海,怎么就被人给劫了呢,他怕,因为周围一直没有爱人的动静,不知道她有没有事,到底是一伙什么人能如此肆无忌惮地光天化日掳人呢?

“梁蒙初?”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犹如盘古开天地般冷旷、悠长。

“是,大姐,他就是名单里彪叔提过的宁阳市地产巨子梁蒙初,没想到我们这次一出手就比豹子头那边抢占先机,想必彪叔一定很高兴。”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附和。

“是啊,豹子头做梦也想不到他的再多也不过小鱼小虾,真正的巨头在我们这,阿狗你这次做的很好,我倒想看看豹子头回头拿什么在彪叔面前耀武扬威!”女人的话满是笑意。但一双冷艳的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瞧着趴在地上蠕动挣扎的梁蒙初。

女人迟疑了一下,走上前:“阿狗,给他座让他说话!”

“是”阿狗一把将梁蒙初口中塞物取出。然后在他挣扎中把他反绑在椅子上。

“你们是谁,抓我干什么?”梁蒙初不明所以趁势弄掉了眼罩。

眼睛逐渐适应了光亮,一道怒光直射他所看到的一切:这是一间偌大的厂房,昏暗的灯光摇曳不定,很多的货柜靠墙而立。钢筋水泥铸成的墙面一扇很小的窗户镶嵌其中,并且毫无保留地将初冬萧瑟的残月投入进来,撇下一地星辉。

厂房里排排站着很多人,正如梁蒙初所想象的他们皆是训练有素、统一黑色制服的“凶神恶煞”,整个像极了电视上黑道的装束,一个个面无表情分列式排在一女人两边。那女人距离自己最近,而她跟自己年龄相仿,乌亮的卷发倾泻披肩。纤瘦的身材,标致地瓜子脸一汪瞳眸炯炯传神,一身墨如午夜般紧身风衣令其透着一种干净利落的霸气。

“我太太在哪里?你们把她怎么样了?你们别为难她,她什么都不知道。”梁蒙初眉头邹成一团,铿锵有力地大喊。

“操!废话那么多,见了我们你还想活呀你!”刹那间十几支黑星瞄着他。

“住手!”女人豪不介意,柔声细语地说:“梁先生语气沉稳、临危不乱,对于我哥几个的叨扰心中明镜,不愧商界大人物,试图验明心中疑虑也自当情理中。大家先把家伙收起来!他一个强弩之末还怕他不成?”

“是。”

女人弯下腰,与梁蒙初四目相对,梁蒙初只觉得一股寒意直扑过来。

“梁先生,我们伙计这次这么大动静诱你们这帮集团首富出来参加香城豪华游,你们总得表示表示吧,你梁蒙初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如若不然您就只有挑个死法了!”

梁蒙初身体一颤:“你什么意思?”

女人带着研究的韵味继续对视着梁蒙初的眼睛:“很简单,我听说您名下的宁阳交易所股权这块挺油肥的,不知道您账户的通行码您记得吧?”

“······”梁蒙初咯噔一下,望望周围,知道一切已由不得自己,他笑了然后镇定的说:“我有个条件。”

“妈的,你什么身份,这里是香城!敢跟大姐讨价还价!”阿狗一脸杀气将手中黑星上了膛。

女人暗暗压下阿狗的枪,“请讲!”

“我知道你们什么目的,在你们手里是我梁蒙初时日将至,我不怕别的,只是想最后见见我太太,她叫姜小禾,她跟我一块在船上,我想知道她好不好,我要见她。否则通行码免谈!”

“好!没问题,我让你们见一面。她齐齐整整的,你就要说到做到!”女人一动不动依旧耸立注视他的眼睛。

“嗯,一言为定!”梁蒙初回以尖锐的目光。

女人笑了。低眉叫来手下:“阿狗,去查查梁太太消息,回头给我信!”

“是。”阿狗转身出门。

“你们也都出去吧!”女人指向厂房内的其他人。

“是”手下们纷纷收起枪,退出厂房。

门关上了。厂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你·······”女人的这一手是梁蒙初没有料到,他一头雾水的竟有点口拙。

“我先生姓徐。”女人微笑回答,上前慢慢给梁蒙初松了绑,还递给他一支烟。

梁蒙初摆手拒绝。此时整个人的思绪渐渐平复。他故作心平气和地说:“徐太太,你们到底什么人?为什么要打宁阳交易所的主意?豪华游艇是你们的铒对不对?船上所有的总裁、董事、大股东都被你们劫来了是不是?”

“呵呵,梁先生,我问你个问题,”徐太太至若惘闻,神情异常,她把烟自己点燃,刁在嘴里,说:“梁先生是来香城旅游的,那么你觉得香城最美的地方在哪吗?”举止轻柔、几近恭敬般徐太太又倒了杯茶水递给梁蒙初。

“香城对于我来说什么都是美的,但那却是在见到你们之前。现在,现在我真的不知道了。”说着他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徐太太脉脉一笑,她为自己也倒了一杯,小小一啜,然后继续吸着烟,看着烟蒂一点点燃尽,然后漫不经心地抬头仰望小窗外的夜幕:“其实,香城最美的地方就是它的夜,没有任何地方能比它黑得更透彻。这种黑是我的挚爱,它可以随时保护我,也可以在我需要的时候把我吞噬。什么荣华富贵、权横交易都没它有魅力、没它真实。想在香城活得安逸、活得明白的人,心都是这颜色。不思明白反而更好。”徐太太回头:“说真的,从梁先生您现在的语气,我很高兴您开始信任我了,可是有些事即使弄了明白也改变不了什么。梁先生又何必为难我呢,都是有老板的,保你二人见一面我还勉强,想别的~~~~~不可能。”

“······”梁蒙初愕然,这女人句句说得谦逊客气,犹如一位深交故人,再加上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也好像依稀见过,在哪儿呢?像她这种边缘人坏事做尽,理应一贯心狠手辣,对我等战利品又怎能讲情面,可是刚刚她明明给我松绑、支开手下还又是递烟又是递茶的,就好像是招待远道的客人般,可是不可能,完全没印象。那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没时间多想了,梁蒙初的眼睛闪过一丝决绝,他一字一句地说:“好,我听你的我不求明镜,我见见我老婆,她好好的我就满足你们······”

他说着,徐太太低下头,目光落到了梁蒙初无名指上的戒指,她吐着烟圈微笑。

正这时,徐太太的手机响了。

“好,你跟兄弟们不要动,准备好家伙等我。”

挂完电话,徐太太彬彬有礼地跟梁蒙初一欠身:“梁先生请放心,尊夫人很快就能来,您现在老老实实的在这等我消息,不然······”徐太太故作暧昧的贴近梁蒙初耳根说:“梁太太只能是一具尸体了。看着办吧!”

“你——”梁蒙初铁拳铮铮地目送了女人离去的背影,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出娘胎从没像现在这么力不从心过。眼下除了相信这个女人还能做什么呢?他的眼光跳到了窗外香城的夜空。

“人确定在里头?”一道疾驰的黑色小跑停在一家大型洗浴中心很远的黑暗巷子里,久候的阿狗、钉子、苦刀三人上车后,徐太太冷冷地问。

“是,刚传过话,豹子头那边不同意借人。我们仨已经布置好了。”

“很好,家伙揣上,我们进去。”说完女人把自己的枪放在车里,整整衣领,利落地盘起长发就要推门出去,阿狗突然一把拉住:“大姐,想想清楚,今晚我们拔了他的毛,他豹子就得变疯狗。”

女人回头瞅了瞅后座的钉子、苦刀,又望向阿狗:“我明白,放心,疯狗动不了我。走!”女人毅然推开车门钻了出去。

“哥——”后座的钉子拍拍阿狗的肩膀,欲言又止。

“姓梁的不简单啊,走吧!”阿狗埋头叹息一声,然后与钉子、苦刀纷纷枪管上膛揣入腰间,跟随她走进豹子头的洗浴中心。

守门的很懂规矩,他们有的替徐太太停车、有的恭恭敬敬接过他们几人进门脱下的外套。同时也有专门往里对讲通传的人。随着几位身着服务生的引领下,徐太太等人来到了洗浴中心最富丽堂皇的休息大厅,大厅环池而建,池水蔚蓝澄明,周围墙体建筑采用了欧式化风格,盆景等绿荫袅袅一应俱全。

池水边唯一躺卧的是一个下体身裹白巾,露着膀子在徐太太调了头的方向翘腿饮茶的谢顶男,这人正是豹子头。除他以外大厅里的人皆是规规矩矩侧站左右。

“豹哥!”徐太太赢柔着与手下径直走向豹子头跟前,

“呦,这香城今晚刮的哪门子风啊居然能把尊佛都能请来?当年老子在这开张大吉都没沾到这福气,快给我们弟妹看坐、看坐!”豹子头转过身,坐在徐太太面前。

“是”豹子头的手下端来一竹椅,恭敬示意徐太太请坐。

徐太太悠然侧坐,阿狗等人纷站两旁,豹子头说话的阴一句阳一句她早就见惯了,她笑意盈盈:“豹哥您太客气了,不好意思啊豹哥,这些年让您挑理了,你这里怎么说也是当年我跟老虎打下的地盘,虽说现在异主但故地重游多了总要触景伤情。让豹哥见了岂不添堵?”

“哼,我程子豹粗人一个,你少拐弯抹角,有事求我是吧,看你几斤几两!”

“呵呵”徐太太嫣然一笑“豹哥快人快语那弟妹就开门见山了,我听说宁阳地产首富的女人在你这,弟妹我今天来借人,应了人家的总要兑现,豹哥您说是吧!”

“哈哈,笑话,我豹子头没管你要那块肥肉你倒上我这要人,还借?说的真好听,彪叔开口我都得掂量掂量,你他妈的凭个鸟?”他怒目相视。

“豹哥您别急哈!”徐太太低眉微笑:“还记得上次你在码头跟我提的买卖吗?我觉得可行。豹哥你跟老虎闯天下时毕竟我还小没入行,况且我终究一个弱智女流老虎不在了我在这行最好的出路莫过给自己再找个靠山,那到头来我的人是你的、我的兄弟是你的、还怕我的地盘不是你豹哥的呀?只是今儿这事就赶上了,喊您一声豹哥,卖我个面子吧?”徐太太不骄不躁,千娇百媚的姿态将自己身体有意无意地蹭到豹子头的大腿上,她本来里面穿的就少,此时更像个滑不溜丢地小猫粘着豹子头的脖子,低声顺语,又缓缓从上到下撩动自己薄如蚕丝的黑色连裤袜。

“面子我有,就怕你消费不起!”

豹子头狐疑:她十七八就跟着徐老虎,既生瑜何生亮,在彪叔面前我从没掩饰过跟徐老虎明争暗抢,道上人都说徐老虎的死跟我脱不了干系,现如今我还撬了老虎的大股,这女人是知道的。

“呵呵,豹哥眼见甜头也会白白放过?一个女人但凡有条活路走谁愿意一辈子跟男人婆似的成天守寡还要养这帮不懂风情的臭老爷们?”徐太太粘在豹子头的怀里,妩媚的一呼一吸。

阿狗等三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呆立着。

“你,啊————”豹子头错了,正当他想说话的空挡完全没注意怀里今晚异常妖娆的女人会来这么一手,她正手握寒钗,寒钗的一头全然深深插在豹子头的大腿。再看她乌黑地长发顿时倾泻下来飘于胸前,徐太太干净利落地赫然间又在豹子头大腿连刺两下,血流如驻。

同一时间,群起而动。

豹子头几十名手下,拔枪对着她们:“别乱来啊!”

阿狗等人拔枪挨个对过去:“不要动!”

瞬时间,洗浴中心外面埋伏好的徐太太的人也全都硬闯进来枪枪对准毫无防范的豹子头层层的打手。

“王八蛋,你想干什么?你疯了嘛?”豹子头咬牙切齿的忍痛大吼。

“起来!,我告儿你!我不这样怎么能接近你,好借你不借,今晚人我还就要了。叫你的手下退下!”徐太太来了个180度大转弯,恢复到本来面貌。她用力架起一拐一瘸的豹子头,寒钗顶住豹子头下体,恐吓道:“赶紧把人给我带出来!要不然我分你祖宗!”

“你有种。”豹子头豆大的冷汗划过面颊。大喊:“快把那女人带来!快!”

几分钟,豹子头的手下果然推出了一个满身凌乱、身形单薄、颤颤发抖的女人。

“你叫什么?”徐太太毫不松懈。

“姜、姜小——禾——”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好似受惊过度,面色惨白,身体不住的发抖。

“阿狗,带她走,保证她安全!”

“是。”阿狗等人接过梁太太一路将其护在里面,包围着挪出休息大厅往洗浴中心门外走。徐太太架着下身鲜血直流的豹子头紧随其后。

“敢情弟妹你不爱圈羊改当牧羊犬了?”豹子头眉头拧成一节,冷笑道。

“牧羊犬?不敢当!弟妹我还没学会您老七成呢,你怎么逼死老虎夺我徐家家产这账我都给你记着呢,将来到了地府可别喊自己冤才是!”徐太太也冷笑着。

“行,有你的,今天你跟我亮刀子,咱这梁子算结下了。等着瞧!”

“好,奉陪!”徐太太见差不多到门外了,车也开在门口,梁太太都已坐在里面。她一推一送,将豹子头从自己身边甩到了一路举枪尾随来的对方喽啰们。

当豹子头站稳回头时徐太太的车已然飞驰消失在茫茫地霓虹灯下。他狠狠地往地上呸了一口。

时间一分一秒的在冰冷的寂静中流逝。

静静的梁蒙初真的无法再让自己平静了,他坐在车的后座上,左右皆是打手模样的大块头,前座那个叫阿狗的正在开车。是要去哪里?是去见我太太吗?没有人给他答案。车里人都在默不做声。直到车停住了。

“梁先生,我们到了,请下车!”阿狗打开车门。

踏出车门的那一刻,梁蒙初仰头一怔,都说香城的建筑最考究果然名不虚传,一套古色古香的风格设计,典雅又不失豪华的三层别墅屹立在黑色的大幕下,借助皎洁的月色庞然大物通体华丽熠熠。

“梁先生,这边请!”阿狗生硬地显示着他的礼貌。

梁蒙初默默地跟进了别墅大门。

在没见到自己爱人前梁蒙初内心七上八下的,无数次的猜想她的状况,她好吗?是不是齐齐整整的、有没有受伤 ?

当登上二楼、当隔断卧室的珠帘被掀起、当阿狗朝里面通报“大姐,人带来了!”的那一刻梁蒙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

不大不小的卧室铺着一张有些不相称的圆桌,桌上齐齐摆列着各色家常晚宴,腾腾香气弥漫散开并流走屋外,桌旁两个女人围盈而坐,一个为另一个夹菜、一个给另一个讲着悄悄话,然后两个人仰首大笑。如果这两个人一个不是徐家太太一个不是他自己的爱人梁蒙初肯定认为眼前俩人是从小玩到大的闺蜜。而正因为知道她们不是,梁蒙初怔在了门口。

“好,阿狗你去看看我那个汤好没!”徐太太看向门口见人到了,支开阿狗,然后起身:“梁先生进来坐呀,折腾了那么久肚子饿了吧,就等您了,也不知道合不合梁先生的口味?”

“蒙初!”姜小禾惊喜地站起身快步迎到门口,抱住了梁蒙初,哽咽道:“蒙初,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好吗、都好吗?”

“好,哪儿都好,你呢?”梁蒙初恍如隔世般紧紧拥抱自己的爱人。

“幸亏这位徐太太救了我,她说是你的朋友,怎么你在香城有这么好的朋友都没听你提过呢?”

看着爱人面颊挂着泪珠却一脸的开心满足梁蒙初真是五味杂全,他对她实在不忍心解释这一切。“都是生意上的,我们吃饭吧!”

三个人围着一张桌子的饭菜坐下。

“梁先生,这回满意了吧,人我给你带来了,你不说谢也别忘了我们的交易呀!”徐太太悻悻地提起筷子。

“ 嗯,我没忘,吃完饭我会给你交代的。”梁蒙初端起酒杯朝着徐太太敬了一下,然后面对姜小禾,“老婆,你多吃点,白天在船上就没什么胃口,还遇到晦气事,好在我们在这碰上了徐太太现在才能有这么好的环境歇息。”

“是啊,徐太太真是好人,她把我从那些坏人那接过来就烧水让我洗了澡换了衣服,还做了这一桌的菜。”姜小禾标致的五官全部写满了感激,她看向徐太太。

“呵呵,你两口子就别给我扣帽子了,在我这紧管吃好喝好,回头睡个好觉,好好休息休息。”

“嗯,那我们三口就打扰了。”姜小禾不好意思的微笑应承。

“什么?”梁蒙初猛然看向老婆。

“傻瓜,在船上我就想告诉你来着你要当爸爸了,高兴吧?”姜小禾笑溢盈盈面对木木地老公幸福的宣布着。

话音一落,梁蒙初手里端着的饭砸到了桌上,一下子脸色骤变,楞了神。

徐太太埋头乍听,微微苦笑。

“怎么你不喜欢?”姜小禾一瞬不瞬的瞅着他。

“不是,是太意外了。你看你,在人家家里说这事,多失礼啊。”梁蒙初故作不好意思瞄向徐太太。

“没有没有,这是喜事,怎么能说失礼呢,恭喜二位了,梁先生真是幸福。”徐太太的神情有些戏谑,像在看一场戏。

“对了,徐太太我上趟卫生间请问怎么走?”梁蒙初传递给徐太太一个眼神。

“楼下左拐就是。”

“好,小禾在这等我一会儿。”

“嗯。”

梁蒙初离开没多久,徐太太也借口端汤出去了。刚下楼梯便看到梁蒙初倚墙而立,神情死灰。

徐太太胜券在握,走近梁蒙初:“梁先生果然有信用,说吧我想好了你说完今晚你二位就住我这,找机会我还能送你们走,我要的通行码,多少?”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对不起,不能说!”

“什么?”徐太太瞪大了眼睛。

“徐太太,我食言是我不对,其实我本来想跟爱人见一面就给自己作个了断以谢你的帮忙。可是现在不行了,小禾怀了孩子我不能对她娘俩不负责,我知道你跟他们不一样,在仓库我就看出来了,我求你,能不能放弃你们的计划饶了我们这一家?”

“哼,梁蒙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嘛!”徐太太唇边微翘。

“不管怎么样通行码不行!”梁蒙初斩钉截铁地瞅着徐太太。

“姓梁的,我好吃好喝供着你,又帮你把你老婆接来你居然这么耍我,我要的你不给还想活命?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毙了你!”徐太太刹那间从腰际掏出黑星,上了膛顶住梁蒙初的太阳穴:“最后一次,你说出来,我放你们走!”

梁蒙初眉头拧成一结,双眼像一把剑凝视着徐太太,他握住她的枪,把她的枪口顶住自己的前胸说:“你要么就开枪打死我、要么就放了我们,通行码真的不行!”

“王八蛋!”徐太太火冒三丈,她咬着唇,握枪的手开始哆嗦。

“大姐,等等!”阿狗赶上前,“刚彪叔那头来电话,船上的人都送去了,半小时内叫我们把梁蒙初送过去。”

“彪叔要人?”徐太太当头棒喝。她低头看看表,瞅着眼前这块硬石头:“你听见没有,我老板就是彪叔,你去说不说都是个死,你忍心让你老婆守寡?”

“当然不,可通行证一旦落到歹人手里宁阳得有多少人家破人亡,这真不是我一人的事儿。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我希望你给我们一条生路。”梁蒙初说着双膝一弯就要磕地,徐太太噌的一把接住他下跪的身躯。看着他的眼睛,哑然了。

“大姐,别想了,交人吧!”阿狗轻声说着却急得手心出汗。

“阿狗,你跟我多久了?”

“大姐?”阿狗‘咯噔’一下,他知道她最坏的决定已经来了。

徐太太目光凛冽:“阿狗,梁蒙初不能死,你要是嫌烫手现在你就带着兄弟们走。大姐不拦着。”转回梁蒙初:“姓梁的,这辈子从第一次见你我就欠你的。赶紧上楼叫上你老婆我送你们去机场,赶在天亮前还不受彪叔控制,快,晚了就来不及了!”

从第一次见你我就欠你的。

梁蒙初觉得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他终于确定一点这女人以前是见过的,可当下没时间让他细回忆,他“嗯”一声,说时迟那时快地奔上了楼,千言万语想表达的话也都在楼梯上的一回头暂时咽了。

徐太太疲惫地转回身,垂首掏烟,可是火机总是点不燃,她不停地认真按火机,按到手不住的打哆嗦、按到额前汗腺湿润。驻足沉默良久地阿狗悄然间出现在徐太太身侧,他把手中点燃的火苗举到徐太太嘴衔的烟,轻轻叹息:“大姐。”

徐太太抬头,二人沉默片晌相视而笑。

突然,毫无征兆,“轰——”的一声巨响,二楼炸了!

强烈的爆炸冲击波将楼下的阿狗和徐太太双双扑倒。

楼上一声惊呼,漫天火海下梁蒙初搂着妻子由楼梯直飞而出,整个房屋瞬间烟硝弥漫、陷入黑暗中。

徐太太匆忙爬起,摸索上前,“怎么样没受伤吧?”

“小禾,怎么样?”梁蒙初来不及回答,他垫在姜小禾身体下面急切地询问妻子状况。

“还好,这、怎么回事啊?”姜小禾面无血色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

“好弟妹啊,你在哪儿呢?哥哥我给你回礼啦!哈哈哈哈······”这时,外面隐约响起一道男人的喊声,由远及近。

正当梁家夫妇惊魂未定正相互搀着爬起又猛地一把被徐太太警觉地拖到沙发后面。随即外面的喊声稍落整栋房子的玻璃赫然间被来自外面的火力一顿扫射,顷刻间屋子各个显眼地方成了马蜂窝。

“死豹子!”徐太太脑筋快速旋转,她目光寒彻,“来的倒快!阿狗,拿枪!”

“是!”贴在地面地阿狗动作麻利蹭到了身旁壁橱柜,从里面拽出一个铁质黑匣子,里面装的大大小小都是枪支弹药,他扔给徐太太一把美国M1911A自动手枪一把勃朗宁M1935大威力枪,自己携揣了两把他中意的黑星和一把格洛克枪。听着外面这时候响起的不同频波的枪声,阿狗明白是弟兄们在外围突击营救,但解决不了问题,豹子头主动挑衅一定是做足了准备,看来今晚铁定鱼死网破了。阿狗不敢耽搁动了几下又蹭到徐太太所在的沙发后,目光坚毅、近距离领取命令,“大姐,钉子的人手分布外面恐怕还不知道,我叫他们回来?”

“不用,这死货今晚都把人手集中到我这了,那钉子他们就有比来这更重要的事情做,阿狗,你通知兄弟们给我马上撬了豹子头的老巢。越干净越好。老娘今晚好好给他上一课。”

“明白!”好一招围魏救赵啊,阿狗笑了,他知道大姐说的老巢就是豹子头的命门,最近这场劫船行动宁阳市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已经冻结了所有这些大人物的各行账户,可豹子头仍是刮得大量油水,现已全部被他安置在他的老巢。如果老巢端了豹子头就是抽筋断脑的残废。

“另外!”徐太太看了一眼梁家两口子,语速幽幽:“我断后,天亮前送他们去机场,晚了落入彪叔手里就全完了!”

“好!”阿狗赶忙掏出手机布置人手、安排预定航班的事,然后趁外面打来的火力不强的空挡拽起一边紧搂爱人的梁蒙初往后门窜去。借助遮挡物的便利三人一个拉一个倒也很快就推门要走。

“小心!”

徐太太突然间大喊,阿狗完全明白,他用力将拽着的梁蒙初往自己最近的安全带上拉。

梁蒙初也好像嗅到了子弹朝自己射来的危险,如果借势也拉回小禾的话子弹势必会打在她身上,千钧一发之际梁蒙初当机立断,他使劲将面朝自己的小禾向外一推。

说时迟那时快,飞来的子弹没有打中任何人,但不幸的是擦着他爱人的双眼过去的。顿时,巨大的灼痛感侵袭而来,梁太太跌倒在饮水机身后,身后传来不断的痛苦呻吟。

“小禾!”梁蒙初疯了似的拼命挣脱紧扣他的手,阿狗面无表情,单手执枪与徐太太合力冲刚才子弹来源作反击。但毕竟寡不敌众。额头也擦伤了,手背也挂了彩。徐太太的左臂也中了枪。

“弟妹啊,怎么还孬起来了,你的气焰哪去了?你倒是出来啊!敢在我地盘撒野,出来!”喘息间,豹子头指使手下们打头阵,自己立于队伍中央在黑暗中踱来。

阿狗隐约瞅见不远处距离豹子头最近却捂着流血左臂的大姐,抿抿嘴,一边换枪一边塞给梁蒙初一把黑星,有点蔑视,“会用吗?”

“·······”梁蒙初一言不发,接过枪,两手狠狠地把着枪柄,在他看来那已经不是单纯的枪了,那是他跟他老婆生存的希望,他随时准备靠它做掩护去救他的老婆。

徐太太对豹子头的叫嚣置若罔闻,躲在暗处认真换枪上膛,不时扭头盯盯手腕上指示的是时间。

忽然,豹子头的手机响起。

徐太太浮现了笑意。

趁此良机,徐太太、阿狗同时起身,瞄准豹子头的位置——没人。

“哈哈,够阴的,是故意抄我后路要我撤掉大部分人手吧!你信不信我一招就能灭了你们!”声音从饮水机旁传出,徐太太与阿狗当机立断开枪还击。

一瞬间双方电光火石,报销了豹子头身边最后两名手下。徐太太与阿狗纷纷重新隐蔽好更换子弹。

“妈的!有本事你们再开枪啊!”豹子头青筋暴跳。

“蒙初····啊·····你放开我!”

是小禾的声音,梁蒙初当头棒喝,他瞅向阿狗,阿狗咬咬牙,站起身。因为徐太太也早已出现在豹子头面前。

果然,双眼紧闭的梁太太被豹子头勒住脖颈,自己躲于其后。

“好了程子豹,你瞅瞅你现在像什么?你放了她,我就在这。”徐太太神色凝重,轻蔑地回敬。

“砰!砰!砰!砰!”

豹子头的面部肌肉在颤抖,他连发四颗子弹,四颗子弹都紧贴徐太太身旁。

“你放心,我先得玩死你再算。”豹子头摆出一副我为刀俎你为鱼肉的胜利姿态。

阿狗咬牙切齿,举枪就要扣动扳机,梁蒙初一把挡住他,“不要,不要冲动!”

“阿狗,别忘了我告诉你的,带他们走!”

一声枪响——

“啊!”

豹子头一枪打中徐太太的左臂,由于冲击波的惯性徐太太应声倒地。她捂着伤处,痛得冷汗直冒。

“不!”阿狗的一声情不自禁刚巧提醒了豹子头,一枪又打中了阿狗握枪的手腕处。阿狗再没力气拿枪,瞪着豹子头,大喘粗气。

“王八蛋!”梁蒙初紧紧握枪,再无可忍,奔着豹子头大步流星的就去了。“你个疯子,你别再害人了!”

“别去!”徐太太冲着梁蒙拼命的呼喊 ,但却无力改变什么。

“我差点忘了,还有你呢!你会用枪吗?别怪我欺负你,咱俩就比比,看是你走的速度快还是我的枪快?”豹子头将梁太太扔在地上,一脸的胜券在握,他明白自己枪里只有一颗子弹了,但对付眼前这位没杀过人的菜鸟足够了。豹子头举起枪,枪托后的那张脸笑了,面对梁蒙初不知死活的大踏步奔来,豹子头的枪口瞄准了梁蒙初的眉心。

“砰!”

最后一枪响了,但豹子头怎么也没想到的一幕发生了,满腔怒火的梁蒙初居然奇迹般在疾走的情况下一歪头便轻轻松松躲过了对手那孤注一掷的致命一枪。顷刻间,梁蒙初来到了豹子头面前,两人零距离的面面而立,两人一个手握着满满子弹的枪,一个手握着没有一颗子弹的枪。

“这不可能!”豹子头慌了,他觉得自己腿肚子发软了。

梁蒙初举起手中的枪,顶到因怕死而瘫软跪地的豹子头太阳穴上。他怒不可遏的喊:“你做那么多坏事,死了得了!”

“不,别杀我,求你别杀我,放我一条生路吧!” 此刻,豹子头与刚刚持枪逞凶的模样判若两人。

“别杀他!”徐太太看着刚刚发生的奇迹一颗提到嗓子眼的担心也落了地,随即喊出三个字制止了梁蒙初马上就要扣动扳机的手指动作。

“这种人还留他?”梁蒙初非常不解,瞪大眼睛瞅着向他走来的徐太太。

徐太太目光柔静如水,她轻轻接过梁蒙初紧握着手枪,浮出微笑:“去看看你太太吧!”

“是啊,小禾!”生死之间他的确应该看看他的老婆了。

这时,阿狗已经搀扶起梁太太,检查了一下她的眼睛,无声的表情显现了稍稍不乐观。

梁蒙初奔向妻子。就在他一转身,身后的徐太太握着的枪就响了——豹子头应声倒毙。

梁蒙初回头,眼睛里满是诧异。

徐太太埋头收枪,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我跟你走的路不同,别脏了手。”

“大姐,梁太太伤得不轻,需要尽快治。”阿狗在一旁提醒。

“大姐,对不起我来晚了!我还看到彪叔的车也正赶来。”钉子从外面气喘吁吁的跑来。

“你拿的是?”

“我从豹子头那淘来的50万。孝敬您的!反正都做了咱就再过过瘾!”钉子笑嘻嘻的递给徐太太一沉甸甸的手提箱。

“漂亮!钉子,你从前后门准备两辆车子,阿狗你处理一下伤口带他俩从后门去机场,我从前门引开彪叔的车。”徐太太极其冷静地分配,最后目光落到梁蒙初身上,“梁先生,这钱你拿着,宁阳已经冻结了你们所有的资金,这钱短时间能解梁太太燃眉之急。”说完把手提箱塞到梁蒙初手里。

梁蒙初默默地接过来,然后一抬眼:“大恩之德,能告诉我一件事儿吗?”

“你说!”

“你是谁?”

徐太太泯然一笑,梁蒙初的这句问得太快了,快到徐太太的答复之声颤抖而无力:“我会告诉你的,梁先生,眼下不是说话的地儿,到了机场如果我还能甩掉彪叔的人,我会跟你详细讲明,阿狗,赶紧带他们走!”

在阿狗的搀扶下梁先生梁太太他们从后门上了车,徐太太默默目送,而后折回上楼从一片狼藉中拼命翻出了一张泛黄叠好的纸,与钉子从前门驾车。

不久,彪叔的车子果然尾随而上跟上了阿狗驾驶的车,徐太太坐在车的后座,她认真地给自己包扎好伤口,望着窗外黎明下转瞬即逝的霓虹,攥着怀里那张纸,徐太太嘴角默默叼烟,渺渺星柱点燃烟口:“钉子,速战速决甩掉他们!去机场。”

“好嘞!”钉子胸有成竹的脚下加紧油门,手中又打了几圈。

时间一点一点在手腕的石英表中不留情面的消逝。

钉子汗流浃背、费劲九牛二虎终于甩掉彪叔手下的车影了,钉子的车子开始认真地驶向机场方向。

机场驻地。

徐太太知道已经来不及了,她飞奔宁阳方向的航班位置,沿途脚步飞速四顾焦急地寻找她熟悉的身影,最后在远远地登机入口处见到了阿狗。

“人呢?”她急切地问。

“·······”阿狗目光落到登机口。

走了?徐太太空空地念叨着,顿时犹如泄了气的气球,她踉跄了一步,失神落寞地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一言不发,想再抽根烟,当掏出烟来又马上熄掉了,这不是她想要的,她起身,朝登机口猛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身就杵在那里,此时的她身处人山人海的喧嚣候机大厅却感觉不到一点人气,漫无目的焦距最终移向了旁边落地窗外的飞机。缓缓踱去,来到窗前瞭望,颤巍巍地手指轻轻按在那偌大的机体,贪婪地样子宛如抚摸着飞机上的那个人。

“这辈子再无可能了······再无可能了。”越想眼前越是模糊,两行清泪自徐太太面颊划过。一颗、两颗、三颗······不住的流、无声无息。两瓣嘴唇上下蠕动了一下,颤巍巍挤出一声她人前最想叫出的两个字:“蒙初——”

这一刻,她泪流满面、一动不动的瞭望窗外,时间乖乖地在这一刻被冻结。

此生,再无相见的可能;此生,再无告诉他我是谁的可能;两条不想交的平行人生就这样彼此回归两类世界。真的从一开始就想在他面前一装到底的,甚至想过一枪崩了他,省得牵扯自己、麻烦自己。只想继续过属于自己的安逸日子。可是忘不了!无论岁月走向何种境地、自己脏成什么样那段埋藏心底、被保护得最纯粹的记忆始终放不下!就是晚了那么一步,匆匆忙忙地这一夜为什么偏偏绑的是他?他不知道我是谁,这辈子也不会知道了···可如果真知道了又能改变什么呢?好在人已经顺利地走了!

“大姐”阿狗轻轻唤回徐太太的思绪,苦楚地看着她。

“我们走吧!”徐太太的脸色有些苍白,她恢复了令人熟悉的微笑,轻轻将那攥得很紧的泛了黄的纸搁放到垃圾桶的沿边,然后转身,与阿狗一块离开了机场。

重新坐回钉子开的车里,徐太太木然地掏出枪,细细擦拭,子弹上膛。接着,神情渐露欣慰地看向阿狗与钉子。

“大姐,去哪儿?”钉子神清气爽的问,有一个结果他已然心中明镜,但他不惧。

“去还债吧!”徐太太神色澄明地瞅向阿狗。

“得嘞!”钉子吐吐舌头心领神会,眉间愉悦地启动车子:“彪叔要知道我们今晚做的这些还不知道脸得绿成啥样腻,去见识见识喽!”。

阿狗一声不支,笑了。

晨曦的朝阳渐渐升起,星星寥寥的街道上一辆疾驰的小跑,穿过宁静、平凡的浮华终究归宿于最开始的起点。

彪叔在等着~~~

飞机舱

“妈妈,妈妈,你看这是什么?”

“快坐好,飞机要不是等我们,我们就赶不上了,快坐好!”一位年轻的母亲接过孩子手里的一张纸,打开,微微泛黄的一张纸里写的是满满的一个钢笔字——“我”

“你哪里弄来的?”

“在大厅我要擦鞋,你说没纸,我就捡它上来擦。那这块写的一行是?我知道了,叫——132个我”

132个我?

坐在后排与妻子十指紧扣的梁蒙初正在平复心中余悸,突然间因为男孩儿的一句回答浑身一怵。再透过座椅缝隙撇见前座男孩儿拿的那张泛黄的纸,竟然如梦初醒般鼻子直感到阵阵酸楚。

是遗憾,挥之不去的遗憾与愧疚,怎么可能是她呢?

梁蒙初的内心像被什么撕扯了一样,那造化弄人的命宿让他觉得更加不舒服。

“老公怎么了?”轻微的变化立即引来冒着虚汗、忍着眼睛的疼痛的梁太太注意。

“没事,你好好休息,到了宁阳我们就治眼睛。”梁蒙初搂着老婆小禾,眺望着窗外蓝白相间的云际,那清澈的模样像一张笑脸,一张小时候见到过的——一位插班小朋友的脸。

“从第一次见你我就欠你的。”

“从第一次见你我就欠你的。”

“从第一次见你我就欠你的,快抄吧,别叫老师发现了。”就是那个时候,学校里,男孩儿跟女孩儿前后座,无论面对考试还是平时写作业都互相关照、互相提携。

女孩儿跟男孩儿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入校的第一天放学,男孩儿在胡同里遇到了被围拢即将被抢抢零花钱的女孩儿。从此,女孩儿总爱说那是欠他的。

132个我。是有一次晚自习男孩儿做完作业随便练笔写了一篇子的“我”字,他当时特别兴奋的转过来对女孩儿炫耀字体,女孩儿也很兴奋的特意数了一遍,是132个我,她想也没想,脱口就问了一句“你就那么喜欢我啊?”随即后知后觉的女孩儿脸上一片火烧云,抢过那“132个我”再没还给过男孩儿,男孩儿也再没见过那张纸了。

“你就那么喜欢我啊?”

“你就那么喜欢我啊?”

“你就那么喜欢我啊?”


记得当时年纪小

你爱谈天我爱笑

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

风在树梢鸟在叫

不知怎么睡着了

梦里花落知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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