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巷的雨总是下得缠绵，林夕站在婚纱店橱窗前，看着夏栀试穿那件缀满珍珠的鱼尾裙。水雾在玻璃上晕开，把夏栀的身影融成一团朦胧的光。
"好看吗？"夏栀推开店门，蕾丝头纱被风吹得翻飞。林夕低头咬破下唇，血腥味在齿间漫开，"像人鱼公主。"她伸手替夏栀调整头纱，指尖触到对方耳后那颗朱砂痣——昨夜她们在出租屋的旧床上厮磨时，她还含着这颗痣落泪。
婚礼当天飘着冷雨。林夕蜷在酒店后巷的垃圾桶旁，看着二楼宴会厅的雕花玻璃。雨水顺着发梢流进眼睛，她数着那道身影在宾客间周旋的次数，第三支舞曲响起时，新娘捧花从露台坠落，白玫瑰砸在她脚边碎成冰碴。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夏栀发来的消息："他今晚住公司。"林夕把沾着泥水的花瓣塞进嘴里咀嚼，尝到农药的苦味。婚纱店送的满天星胸针硌在胸口，别针不知何时扎进皮肉，在白色衬衫上洇开暗红的花。
午夜场的酒吧弥漫着威士忌的酸涩。林夕趴在吧台数杯子里的气泡，第三杯长岛冰茶见底时，有人按住她又要倒酒的手。黑色指甲油在杯壁映出妖异的纹路，戴克罗心手链的腕骨硌得她生疼。
"伤口要感染了。"女人的声音像大提琴最低的那根弦。林夕这才发现右手掌心血痂斑驳，是捏碎捧花时被刺扎的。女人夺过酒杯一饮而尽，突然扯下吉他背带上的琴弦，缠住她流血的手腕。
"我叫程曦。"琴弦勒进皮肉的疼痛让林夕清醒，她看见对方锁骨处纹着的蓝闪蝶，翅膀在霓虹灯下泛起金属光泽，"现在带你去包扎，或者我打电话叫救护车。"
程曦的公寓有整面落地窗可以俯瞰江景。酒精棉球擦过伤口时，林夕盯着茶几上的药瓶出神。氟西汀，舍曲林，阿普唑仑...程曦顺着她的目光轻笑："别怕，这些是战利品。"她撩起衣袖，小臂内侧排列着七道月牙形疤痕，"现在轮到我来当别人的药了。"
夏栀回门那天，林夕在程曦家醒来。晨光透过纱帘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程曦的发丝有雪松的冷香。手机疯狂震动，夏栀发了十七条消息，最后一条是凌晨三点："我在老房子等你。"
阁楼的地板吱呀作响，夏栀穿着婚宴那天的敬酒服，裙摆沾着红酒渍。她们在积灰的床垫上纠缠，夏栀的眼泪把林夕肩头的蓝闪蝶纹身贴晕成水彩画。"再给我一年时间，"夏栀咬破她的锁骨，"等他父母移民..."
程曦出现在门口时，林夕正跪在地上找遗失的耳环。黑胶唱片机放着《G小调柔板》，程曦把备用钥匙抛向空中又接住："看来我该换个智能锁。"她倚着门框点燃薄荷烟，火星明灭间瞥见夏栀颈间的吻痕，"需要帮两位叫车吗？"
暴雨来得猝不及防。程曦把淋湿的林夕按在钢琴椅上，指尖重重砸向中央C键。"听好了，"她抓起林夕的手按在琴键上，"我要你每天来这练《月光奏鸣曲》，直到能完整弹完第三乐章。"冰凉的琴键贴着发烫的掌心，林夕突然想起夏栀婚礼上那支没跳完的华尔兹。
三个月后程曦带她去参加彩虹派对。邮轮甲板上飘满六色彩旗，程曦给她别上蓝白粉三色胸针时，海风掀起她新剪的短发。"准备好了吗？"程曦把香槟塞进她手里，"待会要对着月亮喊出你爱人的名字。"
林夕在船舷看见夏栀时，对方正挽着丈夫与客户寒暄。香槟杯摔碎的瞬间，程曦揽住她的腰吻上来。镁光灯此起彼伏，林夕在眩晕中听见程曦贴着她耳垂说："笑啊，明天这些照片会出现在财经版头条。"
那晚她们在甲板躺到日出。程曦把两人头发系在一起打了个水手结："我爸妈说下个月可以见你。"她摩挲着林夕无名指上的素圈，"定制戒指要等三周，还是你现在就想要？"
林夕在夏栀常去的花店订了满天星。店员递来卡片时，她写下十年前夏栀教她的德文诗："我永恒的灵魂，注视着你的心，纵然黑夜孤寂，白昼如焚。"最后落款处画了只蓝闪蝶。
第二天清晨，程曦举着手机冲进卧室。社交媒体上疯传着夏栀深夜醉酒驾驶的消息，配图是撞毁的奔驰车头插着一束染血的满天星。林夕抓起外套往外跑时，程曦把车钥匙拍在玄关："后备箱有急救箱，超速罚款单记得拿给我报销。"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刺得人流泪。夏栀躺在ICU里浑身插满管子，林夕隔着玻璃描摹她苍白的唇形。护士递来密封袋，里面是夏栀紧紧攥着的婚戒，内圈刻着两人名字缩写。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鸣响时，林夕听见身后传来程曦高跟鞋的脆响。
"要签病危通知书吗？"程曦的香水味盖过了死亡的气息，"我可以当见证人。"她掏出的钢笔镶着碎钻，在同意书上投下细碎的星光。林夕握笔的手被程曦覆住，笔尖悬在纸面颤抖，"或者，"程曦咬开她的衬衫纽扣，"我们现在回家，让命运来决定。"
月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程曦背上切出银色条纹。林夕抚摸着那些凸起的疤痕，听见身下人发出幼猫般的呜咽。手机在床头柜震动，凌晨三点十五分，夏栀的呼吸永远停在了雨声最急的时刻。
葬礼那天程曦穿了全黑西装。林夕在墓碑前烧掉那本德文诗集时，程曦突然拽下脖子上的克罗心项链扔进火堆。"你疯了！"林夕伸手去捞，却被程曦抓住手腕按在滚烫的墓碑上，"现在该轮到你了，"程曦舔掉她手背的灰烬，"把过去的林夕烧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