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卜走了
萝卜卫星上天那年出世
上有一个姐姐
下有一个妹妹
听奶奶说
萝卜生出来白白胖胖的
像个萝卜
所以村里人都叫萝卜
按辈分说
萝卜是我的堂叔
祖上一脉下来
传到这一脉的
萝卜年轻时候
很多故事我无从得知
只知道那时年月
凡村里人
下地劳作赚了工分
才可以分得食物补给
全村人聚在众厅里
等着分猪肉和油米
萝卜总是凑上去
生怕自己缺了斤两
吃了暗亏上了当
等到成年时
有媒人来说亲
萝卜的女人
原来就是隔壁村里的
虽无几分姿色
倒也长得有些模样
下地干活
那是不在话下
只是嘴巴不甜
笑起来
总让人觉得诡异
净说些俏俗话来
不到几年光景
萝卜膝下
就增了一双儿女
长女唤作情妹子
次子叫围天
论理说
这也是上有老
下有小
这日子还算滋润
90年代后
农村人闲不住
都寻思出外找活
萝卜不喜欢外面
守着自己的田地
闲时也做点买卖
贩点生意
帮别人打些短工
年底也落得个钱
给儿女添点新衣物
只是村里人
也有嘴巴管不住
爱说个三四来
萝卜从不顾这些
只管过自己的日子
可这天下呀
哪有寻常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舌头和牙齿
还有打架的时候
萝卜经常和自己的女人
三天两头便是一顿
儿女还小
尚不知原理
自顾玩耍
家中的锅碗瓢盘
打烂一地
让人看着心疼
都说女人心
海底针
萝卜的女人也不例外
哪里气得过
便想不开了
寻了死路
喝了半瓶农药
也算是开脱了
只可苦了这一双儿女
女人走后
萝卜也好些年
没有再找女人
一直打着光棍
家里败了
接连萝卜的老父母
也走了
只留得儿女相依为命
萝卜是会点武功的
小时候
我亲眼看见
喝醉酒的萝卜
和父亲比划
一个趔趄
便翻倒在地
原来萝卜喝醉了
萝卜没事就喜欢喝酒
而且喜欢上别人家去喝
萝卜喝酒很少赊账
都是现钱现酒
而且立马就打开喝
且是几口要喝完的
才会离开
最后留下空瓶子
萝卜抽的烟
大概是从八毛钱开始
印象中
有八毛的瓷都
后来是一块五的南方
再后来是七块的利群
萝卜如果不来
便会叫情妹子来买
当然围天也会跟着
因为有多余的钱
便会买麻辣条和咪咪
兄妹俩别提有多高兴了
萝卜在女人还在时
便盖了新房
在村里来说
这算是比较早了
那年代
日子虽说不上苦
能盖上金字屋
看来家道还不算艰难
每逢过时节
萝卜都会去街上
除了农忙
村里人都要去镇上
买些日用品和农具
当然还有农药化肥
这要是到了下半年
就更停不住了
三天二头
便要往街上去
找个馆子炒一碗米粉
顺便剃个头
刮下胡子
尤其是中秋过后
镇上会迎来
一年一度的交流
便有各地的贩子
摆摊设台
要是遇见个女表演
萝卜总会看很久
才肯离去
中秋过完了
很快又要过年了
一年下来
萝卜的钱包
鼓鼓的
便吆喝着打牌
有时凑一桌
萝卜总是坚定不移
占一个桌位
有时赚了
便会支小孩子
去买好烟
见熟人就表一支
生人有时也表
要是输了钱
便会大喊大叫
说谁谁不会出牌
萝卜手气好
赢得多输得少
年过完还能赚个
二三百
开春了
农村人又开始忙了
年轻人都出去了
然而萝卜
一点也不羡慕
萝卜喜欢留在村里
喜欢大家在一起
干完农活就可以
在一起
打牌喝酒下棋
还可以看自己
喜欢看的电视连续剧
萝卜的手机
总是声音可以放很大
放音乐时很大声的那种
因为萝卜喜欢热闹
后来村里好心人
也极力撮合
萝卜也愿意
做了上门女婿
那头也是没了老公的
倒也相配
只要过得自在
只是情妹子
千不肯万不愿
围天倒是不吱一声
做了个默认
从那以后
萝卜也变了很多
十年后
我印象中的萝卜
苍老了很多
情妹子嫁人了
围天高考也不理想
没钱也不想去复读
就去打工了
萝卜来我家喝酒
便少了起来
十天半个月
也不见人影
只听奶奶说
萝卜在瓷厂上班
做了一个保安
大概做了半年
便没做了
所以每次我回家
便听奶奶说
萝卜还有一瓶酒
两包烟没给钱
记得有一次
萝卜裹着一个
老旧的皮袄子
便过来了
见了我
便问起我来了
打听围天的情况
还有外面的世界
萝卜很关心政治
军事经济方面
有时候讲到台湾
萝卜还有几分激动
从那以后
我便很少回家
听父亲说
萝卜快不行了
过了个把月
萝卜就走了
每次回忆到这
便想起这些事来
2017.2.24 深圳 马建雷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