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中宵风露冷 一身老病风尘
确认过你的眼神,奴家知道等到了对的人。不论变成何种身份,商贾或士子,小姐还是小姐,未曾改变。——题记
外面狂风骤雨好不渗人,小狗被淋地瑟瑟发抖,“ 可怜的狗儿,谁将你抛至这荒山野岭?哎···真是心狠。看来今晚你得和我同床共枕咯。”梅生放下火折子,弯腰抱起了这只乖巧不乱吠的小黑狗。要不是它眉心有一团白毛,她几乎看不到这只被人丢掉的小狗。
“黑狗好啊,听老人说,黑狗可以辟邪。说来也奇怪,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先是遇见那老妪,再又是碰上了你这小东西。悲哉,哀哉····”梅生原不是那种伤春悲秋的多情小姐,但如今一日之内,一天之间接二连三地发生怪事。使得一向敬鬼神而远之的梅子舒心中竟也有些发憷。
“·····”梅子舒看那小黑狗睁着无辜的眼睛歪着头看着自己,恍然明白自己在对牛弹琴,畜生怎能通人语呢?她长长的叹了口气,搂紧了怀里的黑狗,感受着它给自己传递的温暖。
殿前幸好还有三四个完好的黄棕色拜垫,梅子舒把他们整齐摆成适合自己就寝的席子,来抵抗从地下传来的湿气。
“还好有你,要不然明早我一准着凉。”梅子舒温柔地抚摸小黑狗的头,随后重新将它揽入怀中,充当恒温的汤婆子。
大殿里一片死寂,不知名的泥像忽的变了模样,原本庄严肃穆的表情变得诡异含笑。原来这是一只“山魈”。且看那山魈从泥像后钻出,脸色蜡黄,身形瘦小像四五岁孩童一般,不过那张骇人的大嘴占了这怪物脸庞的三之又二,牙齿稀稀疏疏的,喉咙里不断发出“啊喇”的怪叫。
眼见这山怪逐渐逼近梅生,小黑狗仿佛感受到了什么,警觉地睁开了漆黑的眼珠。忽然一阵兰麝香气慢慢在大殿中弥漫,山魈原本诡笑的脸瞬间变得凶狠无比。但随着香气逐渐浓郁,山魈只好愤恨而走,它反身鹗顾,但又局嵴了一下,忽的没影了。
梅生依旧沉浸在梦中,小黑狗警惕地盯着弥漫在梅生附近凝聚的紫色雾气。小声地“嗷呜”试图叫醒梅生,可是梅生这时确是沉沉睡去,早已入梦。
不过在梦中并不是会周娘的,这是梅生从记事起就开始做的梦。正如梅生自己说的,“似一场又一场的戏一般,但是主角总是不变,总是我这个不解风情的呆子。”
可今天的景色不同以往,不是那青灰瓦房大宅门,而自己扮演的也不是以往看客的角色,而是戏中之人。要不然面前这人怎么对自己诉起衷情来了。
“小姐…是奴家的错,是奴家不该痴心妄想。但奴家有一句想问小姐,您心中有奴家的一席之地吗?”男子一袭青衣,身形瘦削,单薄而清冷。而他的脸上却又有潮红之色,似有病缠身,眉间也有郁结之气会聚。
朱唇一点,美目含情,面若桃花,举手投足皆有文雅之气。
好一个桃花美人!梅子舒赞叹一句。可这情形可是不怎么妙,自己应该怎么回复?梅子舒略一思索,并未开口,却缓慢而沉重的点了点头。
佳人眉间的郁结立刻消散,他大胆地牵起了梅子舒的手,拉着她向不远处的桃花林中走去。
“奴家就知道小姐心中定是有自己的,要不然您怎么场场戏都来?”男子不知怎么的羞红了如玉的脸庞,眼波婉转地瞟了梅子舒一眼。
“公子,这是要去往何处?”梅子舒被这片桃花林迷住了眼,也顾不得看旁边的美人了。“这花开的确是勾人魂魄。”他有些恼怒,飞快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梅子舒有些莫名,但是还是老实地回答“桃花开的更娇艳点。”没成想这句话犹如火上浇油,气的男子跑入了桃花深处。
“公子!”这下子倒是难为住了这穷书生了,这桃花林美是美矣,然深不可测。故梅子舒畏手畏脚,不肯往前半步。
“小姐…你快来啊~奴家等你好久了,久到都变成了一副白骨。可怜我美人迟暮,白发苍苍,白骨风吹日晒,竟没有一人为我收尸…小姐…你让我等的好惨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幽怨之语犹如靡靡之声环绕在梅子舒的周遭。
不过片刻,她的七窍开始涌出鲜红的血,整个人痛到满地打滚。
“别说了…别说了…我不是你的小姐…”她根本从未见过这个公子,今日才是初见,可他怎么好似一副相识已久的模样?怪哉!奇哉!
男子听罢更是癫狂,声音大了方才数倍。“小姐莫不是忘了往事?!那就让奴家好好替小姐回忆…”
男子的声音忽然变得温柔怀念,“那是三月初三,草长莺飞的日子。刚好,那天也是晴空万里,街上万人空巷。楼里也热闹非凡,奴家本不想早早接客。可,正当奴家与爹爹闹脾气的时候,小姐你从大门外跨进来了。”
那张清绝无双的容颜离梅子舒愈来愈近,她却打了个冷颤,不自觉向后退去。
“奴家当时想着,天下绝无小姐你这样风华绝代的女子!举手投足间大家之气油然而成,丝毫不像市井的凡夫俗子…”穷书生听到着,更是叹气摇头。她平生从未踏入过风尘之地,再看看自己浑身上下洗到浆白的麻布衣服,哪里有这位公子说的贵气?
然,男子自顾自的说并不理书生。
“那时,奴家望着你,看到了你眼中的惊艳。当落日栖霞时,你说要留宿奴家处。奴家真是欢喜的不能自已。那夜…小姐的百般疼爱,温柔至极。奴家至死未曾遗忘…也是这爱让奴家不得不恨!”
血腥之气迎面而来,如同棒头当喝。梅子舒被罡风吹倒在地,手臂上沾染了几瓣桃花。她靠近一看,竟是胭脂般的红色!
梅子舒顾不得发狂的男子,不,应该被称为妖。猛地拨开厚厚一层花瓣,层层叠叠的骷髅痛苦的压在一起。似乎想求救,但…
“妖怪…你变作美貌的男子勾引过路的女子,许她们半刻欢愉再血撒桃林。这究竟为何?你可知她们的家人不仅失去了亲人,还失去了爱人!他们的痛苦你能体会千分?!”书生跪起身,不在匍匐在地,挺起腰。不忍直视那些骨骸,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悲哀。
“难道在你眼中奴家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妖魔?你可知,这都是她们自找的!怨不得人!她们贪图美色,愿意死在我的温柔乡,岂是奴家能阻挡了的?还是你忘了往日情分,好!好!好!当年你将我弃之如履,留我一人在这篇桃花林中,自己不知逃往何方,到了今日,你仍旧是那个负心女!”
负心女三个大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梅子舒的心头,极致的心痛迅速蔓延。
我是负心女?我真的这样做了?将他独自就在这里?我……我……
书生一动不动,失魂落魄。此时一阵细如牛毛的雨洒落在桃林。丝丝缕缕的雨,冷地让梅子舒清醒过来。忽然一只巨犬从空中落下,一声巨吼,即刻打破了幻境。
“此女乃吾主,区区精怪竟敢妄想!不知死活!”一阵狂风骤雨,桃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血腥之气也逐渐消散了。
书生倒是没被波及,因躲在这巨兽之后。这巨兽身形如虎,而今动作也似饿虎扑食。皮毛黑地发亮,其口中吐出电闪雷鸣。
那妖怪好像招架不住一般,一扇袖子卷起一颗桃树就飞似的逃散了。
那巨兽转身,呈跪趴状。口吐男声,雄浑至极。“吾主。追否?”梅子舒望着距自己不到三尺近的虎头,惊诧自己并无惧怕之意。
黑虎的尾巴摇摇晃晃,表示主人的欢愉心情。“算了…别追了。”她得好好回忆一下自己是否干过那妖怪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