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意外之喜!
进入国公府的第三年,十五岁的王凤娇迎来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
大红帷幔,牡丹屏风,双鱼窗花,一一得体的归置其间,这里是两天前王大人临时为她布置的“闺房”。此刻她身穿喜服坐在巨大的铜镜前,认真端详着自己这张与漂亮毫无牵连的脸,仔细的修饰!
她现在的身份是王大人的千金。妆容初成之时,一个满脸胡茬一身横肉的壮年男子推门而入,一脸的傲慢得意!在王大人府上他向来无所顾忌。毕竟在他眼里王食碌不过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一条狗!
半月前她只是这个男人身边的一个侍妾。他因与一女子负气将她选为侍妾,数日后又在嬉戏间将她指认为王家千金。马上她又要成为当朝最得皇帝重用的将侯之家——秦家的媳妇!这一切都是他镇国公朱啸天一手促成!
尤记那天,镇国公气急败坏的回到府上,她在一旁战战兢兢的伺候,他却怒气更盛,眼见递过去的茶杯就要在她头顶开花之际,倒霉的王大人赶了进来。朱啸天一见那唯唯诺诺的王食碌便气不打一处来,一转手,那碗本该砸在自己头顶的浓茶,连汤带叶的浇在了王大人的面门!
之后的几天,王大人来得很勤,脸上尽是恭敬惶恐之色,而镇国公的怒气却仍旧未曾消减。有一天镇国公看着一边随侍的凤娇突然问起她的姓氏。得知凤娇姓王,他竟以此为由将要她赏给王食碌作女儿。
起初凤娇以为他这样做无非是想羞辱王食碌一番,但至少对她不是一件坏事!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件事情并没完,他是真正有计划要实施,他要借着王食碌女儿的名将她嫁进秦家!
花轿已经上门,朱啸天退至了厢房,暂时,他还不想让秦家知道这桩婚事是他的杰作!凤娇盖上盖头,在王大人的牵引下上了轿。到晚上时,轿子停下,她探出身子,迎面一只温润的手将她扶了出来。灯笼的光照亮了红色的云纹鞋面,她猜这人就是即将与她拜堂成亲的秦三公子——秦子昂!
传言秦三公子品貌非凡,文武双全,若不是任务在身,嫁给他倒也是自己三生修来的福气!
地面虽然铺满了红色纸花,但依旧能看出他们还在荒郊。不知道上一次这位秦三公子,是否也是在这个地方等候他的新娘的!
不过那次的新娘不是她。而那次的新郎秦三公子也未能如约等来那段两年前就订好的姻缘!仅仅是在半月前,迎着十里春风,秦苏两家的大联姻便如地震中的大厦轰轰烈烈的坍塌!
转眼间苏家满门下狱,秦子昂那未过门的新娘在半路失踪,生死不知!
二、两顶红花轿
牢狱里,苏家长子苏墨酝仍旧如在梦中。世事无常啊!那场轰动全城的婚礼还历历在目,转瞬间自己这风头无两的一家却皆身陷囹圄!
半月前,芹城举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婚礼。菁国的第一丝绸商,苏老爷子苏凌云嫁女儿!
天还没亮,喧闹的锣鼓声便炸响了整个街道,苏墨酝注视着自己唯一的妹妹被父母搀扶着踏进了那顶被鞭炮熏得烟雾缭绕的大红花轿!
那时他一跃上马,给一旁立在人群中的妻子打了个帅气的手势便领着队伍扬长而去,好不潇洒!队伍很长,他们行进的速度却很快,因为要赶在后天之前将妹妹送达烨城与秦家完婚。
妹妹属意秦家那小子,他这个哥哥是知道的!打从两年前秦家上门提亲之后,这小妮子就日日盼着这一天呢!果真女大不中留啊!苏墨酝学着老爹的口气一边摇头一边浅笑,若是老爹看到一定又要敲他脑袋了!队伍吹吹打打行进了一个时辰,清晨的烟雾却还没有散去,进入茫凼山,芹城最崎岖的地界。人们不得不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探摸索着前行。此时队伍最前方的苏墨酝却看到不远处一抹鲜艳的红色朝着自己行来!那也是一行送亲队!挂着红花的人群抬着鲜红的花轿,转瞬间就到了眼前!有人从那顶轿子里扔出了一方红手帕,随之苏墨酝的后方炸响!回头,一人正从苏聆雪的轿中扑出,飞血四溅!护卫立刻擒住对面一伙人!
苏墨酝下马查看,从轿中扑出的男人已经气绝身亡,是被巨大的钝物击中死亡的!这人是他事先安排来替代苏聆雪的!他们家大业大,总得有所防备,以防路途中出现有邪念的歹人,却不想果真用上了!
他有些庆幸的走向后面那辆苏聆雪真正藏身的马车,而此刻车中却空空如也!妹妹不见了!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一清点了在场人员,妹妹的确不见了!他又清点了一遍刚刚擒下的那伙人,依旧没有妹妹的身影。正恼火之际!一大片马蹄声袭来,来人尽然皆着禁军盔甲!领头的那人,一个飞身近前,不等反应就直接将他打晕在地!
等到苏墨酝醒来之时,却发现自己竟然身在牢狱之中!把守的官员见他醒了,立马将他带去刑部审问!不仅是他,听说这次遭殃的是整个苏家!前些天,宫中最受宠的萧妃差人采购的那批丝绸含毒!致使皇后毒发身亡!
苏墨酝监制了自家厂房这么多年,自认为问题不会出现在自家丝绸上!那一定是有人蓄意陷害!
如今一家老小都已身陷囹圄,只不知他这失踪的妹妹安危如何!
三、认尸
他不知道此刻妹妹失踪的茫凼山中,一名高挑的蒙面人正收回带血的长剑,飞奔而去!
三天后衙役们找到了一具女尸,颈部被割破,身着华贵嫁衣,深红的盖头下是一张略微平实的脸。
顾兴和陆皓两人没能赶上这次搜捕行动。这对于陆老爷子的孙子陆皓来说,很不寻常!陆老爷子是芹城丞,负责芹城大小案件的一把手!这么大的案子不会不让自己精心栽培的亲孙子插手!
不久尸体被确认是苏家小姐,苏聆雪!
傍晚陆皓带着顾兴来到乱葬岗四处寻找新埋的死人。恶臭阵阵,陆皓心中叫苦不迭,他没想到自己这个谦谦君子竟然会有领着手下来偷尸体的这一天!没办法,他也没想到这位薄命的苏小姐竟然是顾兴这小子的心上人。也罢,古有义士为兄弟两肋插刀,现今他陆皓为失恋的死党挖个尸体算什么!
找了很久,终于,一具裹着草席的红衣女尸被挖了出来!衣裳很是华贵,泥土也很新,陆皓扯开草席本想一睹这个顾兴心尖上的女子的芳容,目光接触女子面容的一瞬间却只觉胃里有东西翻涌,转身呕吐了起来!那血肉模糊的脸上哪还能辨清五官!此刻他得赶紧缓解一下身理的不适,也顾不上去安慰顾兴了。
顾兴只是一眼就笃定这人不是苏聆雪!陆皓也不知顾兴这小子是真的确信这女子不是苏聆雪,还是对现实的一种逃避!但看着他那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又加之女子面目辨认不清,还是不要下定论的好!
确认尸体身份的消息是衙门放出的,去衙门估计也得不得第二个答案。最近芹城失踪的女子只有两个,如果不是苏聆雪,那么这个女子还有可能是谁呢?陆皓心中一凛,当天穿红嫁衣的,还可能是一人!
他让顾兴背上尸体找到了一个人!那人是今天的另一位新郎,被苏墨酝擒下的那伙人中的——刘仁柴!
经过衙门核查,刘仁柴这伙人的确是茫凼山中的住户,且恰巧也是在这一天结亲!当时刘仁柴的花轿抬着新娘巧儿与苏家的送亲队伍迎头相撞,山间有习俗两顶花轿相撞要丢手帕冲喜,不然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为了冲喜,巧儿扔下了手帕。却正好碰上苏家花轿遇袭,混乱中他们这队山民被苏家制住,巧儿却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草屋外,刘仁柴一见到顾兴怀里草席间漏出的那身红衣便慌忙迎了上来,翻开女子领口,看清一颗不大的黑痣顿时悲从中来,抱尸痛哭!
这人就是巧儿!刘仁柴确信!他跟巧儿相识多年,这身嫁衣是他攒了很多年的积蓄才为她买下的,而这颗痣也是她自小就有的!
陆皓和顾兴站在一旁,几次想要张口却终究说不出安慰的话语。失去爱人的痛苦不是几句安慰就能化解的!
确认了死者身份后,陆皓领着顾兴在监狱中找到了苏聆雪的哥哥,苏墨酝。如果苏聆雪的死讯是苏家故意为之,那么她的踪迹,苏家必定知晓!
监狱里哀声遍地,一张张无精打采的面孔中,陆皓和顾兴见到了一张与众不同的脸,那张脸属于一个精气神很足的青年,眉目刚正,给人的感觉直率又爽朗。这人便是苏家的长子苏墨酝!
见有人拜访,这人仍旧保留了一定的礼数,在牢狱之中这显得很是不易。陆皓向苏墨酝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苏墨酝却先提出了请求,他要见妹妹苏聆雪最后一面!
——陆皓和顾兴二人心中都很诧异!他难道没有参与认尸吗?
苏墨酝却道出了事情匪夷所思的经过!
下午的时候,他接到衙役通知,妹妹的尸身已经找到。他已经做好准备认尸,来人却告知他尸体已由他爹苏老爷子亲自辨认。
听说妹妹的死状太过惨烈,爹爹看后几度昏厥。官差为了以防他过度伤痛,经过商议后一致决定,不再让他参与!这个理由显然很是牵强,对于苏墨酝这样一个健壮的青年!无论如何他都要亲眼看妹妹一眼!但那官差却偏偏避他不见。
此事蹊跷!
陆皓和顾兴带着满腹的疑问又去拜访了监狱另一边的苏老爷子。监狱的另一边,相比年轻气盛的苏墨酝,苏老爷子显然要沉着老迈得多,此刻他正坐在监狱的一处稻草上闭目歇息,似是为自己储备体力。
他的说辞和他儿子很是相似!他不是参与认尸的人,而衙役对他的通告中,认尸的人却变成了他的儿子苏墨酝!
这父子俩言语的真假暂时无从辨别,但他们似乎也没必要针对这事说谎!尸体不是苏聆雪,便还有活着的希望!想必顾兴心里也能有个期望!
只是陆皓的心中隐隐不安,如果苏家爷俩都没参与认尸,那么认尸事件又是由谁操作的呢?这件事难保不会是爷爷授意!爷爷不是贪污腐败之人,从小爷爷就教他正义执法!如果这件事真是由爷爷授意,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四、旧人
时隔半月,秦府依旧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新媳妇即将迎门,只不过从苏家千金变成了王家千金。
红盖头下的王凤娇跟随着秦子昂的脚步踏进了秦家大门,迈过马鞍,跨过火盆,转眼就要一拜天地二拜高堂!这时秦子昂在众多头戴着红头绳的人群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苏聆雪!
两年未见,她的变化倒没太大,只是清瘦了不少,虽然和众丫鬟一个打扮,人群中他还是一眼就发现了她。世事无常,苏家转瞬间风云变幻,即使只有几步之遥,此刻他也只能立在原地付她谦谦一笑!低头拜下天地,转头继续与身旁的凤娇拜过高堂。
成亲是大事,有很多事情要忙,等到仪式完成,宾客入席之后,苏聆雪所属的那支临时招进来的丫鬟团也该离开了。秦子昂眼见她出门,急急的赶往门外叫住了她!苏聆雪回过头,心中不免惊喜!他让她在门外的凉亭稍候片刻。
正巧苏聆雪也想要一个真相!于是果真在凉亭候着。不多时,秦府出来了一人,直直朝着凉亭走来!那人穿着玄青色长袍,跟秦子昂眉眼有几分相似,两年前秦家上门提亲时苏聆雪也曾见过他!他是秦子昂的二哥,秦君笑,此刻他手持利刃面露杀机款款而来!这杀机,是冲她!苏聆雪立马意识到!
秦家三兄弟是何等身手,她心知逃跑无用,静静等死之际,那一身红衣的秦子昂从大门奔出。秦君笑没有动手,想来如此喜庆的日子,总不能在大门口杀人吧!即使他秦家此刻位高权重!
秦子昂拦住二哥让她离开,嘱咐她从此隐姓埋名,再不要暴露身份!秦君笑更是警告若听得她的消息定杀不饶!苏聆雪冷笑,所以这一出戏就是为了让她这个秦家的前未婚妻彻底消失,以免影响他秦家的大好名声妨碍他家前程?
当年他们一家老小登门提亲,那热络的笑语还回响在耳边,她从后花园的一棵桃树后窃窃的露出头,正好对上他那笑意盈盈的眼!十五岁的他和十四岁的自己就此定下了姻缘!那时的自己是多么庆幸!满怀期待的筹备了两年,现今却在他家门前遭此冷眼!
时过境迁,当年的诺言再不能兑现,苏聆雪很是识趣。转身离开之际,秦子昂突然凑近,往她手里塞了个深蓝色的银丝钱袋。近在咫尺,苏聆雪闻着他胸膛熏香的气息,心中感慨,两年未见,他已比自己高出这么多!却早已不是她梦里的模样。也罢!梦中的人就让他止于梦中吧!
今夜,那红盖头下的新娘想必也曾像她出嫁那天一样,精心的对着镜子描了又描,想必盖头下的脸上也和自己那天一样满是期待和喜悦吧!
秦子昂回到席上继续招呼宾客。
秦君笑走到爹爹秦老爷子身旁。见到儿子表情,秦老爷子心中早已了然。
“你把她放走了?”秦老爷子低声询问。
“是。”秦君笑如实回答。
老爷子叹口气,脸上反而释然。苏家遭此大祸,他这个做亲家的不但不出手相助,反而还要杀害曾经亲自许下婚约的媳妇,着实有违人道!她若就此隐姓埋名倒也甚好!
当日,若不是苏聆雪在前往烨城的途中出事,若不是轿子出事的第二天夜里一个高个子男人前来报信,若不是他们得信悔婚,他们秦家此刻怕是也已身陷囹圄!
只是这个报信的人究竟是谁派来的呢?秦老爷子到现在也没能想出来!
五、钗
一走半月,音讯全无,她的近况究竟如何了?和秦家联系上了吗?窗边顾兴望着月下斑驳的树影,思绪万千。在向刘仁柴确认完尸体的当夜,他见到了苏聆雪!
那天夜里陆老爷子发了疯似的带着一众弟兄,手举火把进山搜捕,整个茫凼山被照耀得恍如白昼!顾兴从来没见过老爷子发动这么大的阵势!在山间,他们发现了一处窑洞,洞外有土灶,洞里有瓦盆炊具,显然是有人长期生活在这里!一个身穿红色嫁衣的身影正在其中!
只见那人发丝倾散,端靠着最里边的石壁,以袖掩面,无论众人怎样询问都不曾发出任何声响!
众人缓缓靠近,在洞的腹地位置发现少许血迹,再一照,那红衣人的指缝间也还残留着未干的鲜血!
有人上前拉开那人掩面的手,一张瓜子脸呈现了出来,脸上有鲜血如涓涓流水细细流淌,不时滴落在地下的尘土中,源头处是一只扎着金钗的右眼!
那人的脸有些沧桑,顾兴远远看着觉得有些面熟!可不是嘛——逃逸了近一年的杀人通缉犯刘宴!时至今日他终于落网!只不知这身女子的嫁衣从何而来!顾兴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转头查看四周有无其他血迹!
众人很轻易的将这个长相怪异的通缉犯制服。他很爽快的供出了这件衣服的出处!是一新娘身上的!
被通缉之后,刘宴在这茫凼山中,吃野果,种小菜,安稳的藏匿了近一年。一天他正在自己开垦的那片地里挖番薯,却碰到了一名身着嫁衣的妙龄女子!
那女子头上身上沾满了荆棘野草,看样子很是狼狈,想必也是在躲避些什么人!估计也有一阵子没吃东西了,他将手里番薯上的泥土抹了抹,从中间掰开朝女子扔了过去!女子手忙脚乱的接住很是不顾及形象的吃了起来!看样子饿得不轻啊!
问及所遇何事,女子绝口不提,恰逢山间有三五个衙役巡逻,女子显得很是紧张,刘宴心中已有大概,便捎带将女子带回窑洞中。在他生火做饭之际天色渐暗,有火光却从山间各处零星点亮,由稀疏到密集!渐渐向窑洞包围而来!
莫不是——
他心中起疑,退回洞中,目光紧紧审视这女子!她莫不是官差派来的奸细!
女子被他的目光盯得惶恐,出手便是狠厉的一击,正中他右眼,夺路便要逃跑!他哪肯罢休,一把抓住她外衣的裙摆,说时迟那时快,女子反应相当迅速,他还没来得及看清便舍衣而逃!
四周聚集而来的火把越来越密,他见逃脱无望便退至最深处的石壁,扯散头发披上嫁衣,妄图最后一搏!却最终没能逃过抓捕!
圆月当空,苏聆雪独自立在清冷的街道上,不知何去何从。世态炎凉,没想到秦家翻脸如此之快!苏家上下身陷囹圄,她独独一个戴罪之身,怎样才能为家族洗刷冤屈?
罢了,还是先回芹城,走一步看一步,若真山穷水尽,即使死也要一家人死一起!
时隔半月,她依旧清楚的记得那一日!那是她大喜的日子!两年的期盼,她就要穿着自己最中意的嫁衣去嫁给自己心心恋恋的人!
半道,花轿却出了事!好在哥哥早有防备,她不在轿中,这事只有哥哥和她知道。哥哥自小就宠她,眼见哥哥下马查看,她便使起了小性子,想吓唬他一下!于是趁人不备偷偷躲进了旁边草丛,却眼见禁军到来将哥哥当场打晕,当日参与送亲的队伍也被全数押走。也亏得当日要押走的人太多,那些禁军不便搜查,她才成了漏网之鱼!
她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却也明白此时不是她露面的时候,于是在山中藏匿了起来静待时机,把情况打听清楚!山中有酸涩的野果,但不抵饿,她饥肠辘辘的挨到了第三天。期间不时有官差查询,但人数不多,查得也很敷衍,以至于这些天都无人发现她的踪迹。
下午时分,她实在太饿了,眼见山地里有一人在翻动一片茂密的绿藤。她决心上前向那人买些吃的!如若情况不对,面对那形单影只的一个人,她也有法脱身!
那人不仅给了她食物,还带她避开了衙役的搜寻,去往他的栖身之所。她心觉山野中孤男寡女待在一处得有所防备,便暗自拔下发间的一根金钗握在手中,以防生变。
不久那人果然换了一副面孔,眼露凶光,朝她步步逼近,瞬间她认出此人是通缉单上见过的刘宴!
一年前,哥哥拿着通缉单上的画像给自己提醒时,她还吐槽过这人的长相,不男不女!这是一个杀害新娘的变态!想到这里,苏聆雪一把将金钗刺出,正中他右眼,夺路便要逃跑!被他扯住外衣,舍衣而逃!
不久大批官差朝这里包抄而来,她眼见着那个通缉犯被架出窑洞,自知藏匿不住,却在人群中看到了顾兴!
顾兴设法支开了几个附近的弟兄,给了她一些盘缠,让她去秦家求援。这于她也是最好的选择!至少当时顾兴是那样以为!
她不知道秦老爷子是希望她死的,至少在世人眼里她得死亡!秦老爷子一得到苏家遭难的消息便马不停蹄的连夜赶往芹城,恰逢衙役找出女尸,他向陆老爷子施压毁去女尸面容将其确认为苏聆雪!
对于秦家,苏聆雪必须死!若她不死,道义上秦家不能对这个未过门的落难媳妇置之不顾。若是相助只怕自家都无法保全!
深宫中,一人放下案牍,满意的笑了,对于秦家的抉择他很是欣慰!
六、迷局
他是菁朝芜国的皇帝!苏秦两家这场迷局除了他,恐怕再无人能够揭晓!
苏秦两家的婚事,他这个皇帝本无心掺合。但事情就出在他最宠爱的妃子萧妃引进宫中的那批丝绸里!
在两家婚礼的前夕,皇后穿了萧妃送来的丝绸睡衣,伤口感染毒发身亡!
这件事,他安插在王美人身边的眼线翠云向他报告过真相!
自王美人入宫起,他就派了翠云贴身伺候。翠云做得很好,这些日子深得王美人的信任和依赖。
萧妃采入衣料的当天,王美人的哥哥王食碌曾进宫探望妹妹。翠云看到王食碌给了王美人拇指大小的一个小瓶子。第二天王美人在半道截住前去皇后宫中送衣服的萧妃,寒暄很久,伺机将瓶中液体撒在案中衣服的袖口处,很快便已挥发。
皇后手腕有伤,是前一天被王美人养的小猫抓伤的,毒液的位置正好渗入伤口,至此萧妃第一个入罪!
后宫有名分的三个女人都没有子嗣,皇后是他的发妻,丞相之女陈氏。早年自己为了拉拢朱啸天一直没敢让她怀上孩子!这一点,一直以来他都愧疚于心。
借着朱啸天的兵力,他成功登基为帝。然而朱啸天的狼子野心他却一直看在眼里。朱啸天很是傲慢,绝不让朱系女子入宫邀宠,却又想时刻将他这皇帝掌控在手中,于是居然找来了一个乡间野妇进献于他!这妇人膀大腰圆五大三粗便是王食碌的妹妹!碍于朱啸天的情面,他这个皇帝也只能嬉笑着接纳!
王食碌本是乡里一个屡次落第的穷酸秀才,既无眼光也无才能,不知朱啸天是怎样发掘他的!竟屡屡提拔!
而宫中,皇帝对王大人这个比爷们还粗野的妹妹殷勤备至呵护有加不曾有丝毫怠慢,一路将她升为美人!
也许是应付这个女人太过煎熬,当美艳温婉的萧氏出现的时候他瞬间迷了心窍,一时忘乎所以,竟忘了自己所处的险境,一头沉入了温柔乡!
萧氏一路破格升妃!惹红了王美人的眼!王美人一直在喝药补身子妄图第一个生下龙种,立为太子!眼见萧妃频频承宠,太子计划岌岌可危,如此毒计一下消灭两个敌人,她自以为就此皇后之位便能落入她王家!
而这出事的时机更是讨巧,衣料出自苏家,只要苏秦两家成功结亲,他刚扶植起来的得力干将秦家必遭牵连!这件事背后自然有镇国公朱啸天的影子!
禁军已然出动!
苏秦两家联姻在即,眼见他急火攻心!伴他多年的老太监高逸之悄然出门。
相识多年他知道他会怎么做。这是他给秦家创造的第二次机会!
果不其然,苏秦两家的联姻很及时的土崩瓦解!新娘死与没死对他来说已不重要,总算秦家是保住了!
案子他暂且压下,苏家老小以及萧妃在牢狱也委屈不了多久,他和朱啸天的总账还得慢慢清算!
夜里,一名高挑青年进入高逸之的房间。
“晴风来了?”满脸老人斑的高逸之努力睁开浑黄的双眼。
青年看向老人,苍老的白发时时提醒着他已是风烛残年。晴风心头微酸。
他是高逸之的义子,也是这次杀害新娘的凶手!苏家花轿出事的当日,是他用钝物击中了花轿,但里面扑出来的人却并不是新娘。他以为这是苏家的调包计,而对面轿子里的才是真正的苏家小姐。来不及多想便劫走了对面花轿的新娘,在荒山中杀害!
虽然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被他所杀的女子并非苏小姐,但皇帝和秦家的危机的确成功解除了!老人怜惜的看着眼前的义子,心中暗暗叹息。皇帝的危机解除了,而他俩的危机才刚刚种下!
文章出自淘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