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听奶奶说,爸妈结婚多年都没能怀上一男半女,他们忙于事业,几年的打拼,在县城开了家饭店,生活条件稍微转好,也可能是没那么大的生活压力了,妈妈在那年怀上了我,我就出生在这个北方的县城。
爸妈有意将爷爷奶奶接到县城生活,离开村屯。
老叔立刻就表示了反对,阴阳怪气的暗示接去的目的,对孝心一说嗤之以鼻。
最后爷爷奶奶没能来县里,为了没结婚的小儿子,俩老人一心跟随老叔,他就是天。
那时,我是家里的独女,爸妈的掌上明珠。
在当时的年代,一个县城找到一位舞蹈老师,是难以想象的,至少在我家那种小县城来说,是花了大价钱的。
只是因为我体质弱,时常生病,为了强健身体。
在那时,我是多么幸福的存在,而所有与美好相关的记忆都停留在10岁那年。
10岁那年暑假,爸爸带我驱车前往奶奶家,妈妈当时已有身孕,留在店里照看。
那天晚上村里的叔叔大爷们在小卖部聚会请我爸吃饭,我爸走到哪都喜欢带着我。
大人们喝着酒、聊着天,女主人在一旁陪我说话。忘记当时是几点,只记得我困的不行,叫着爸爸回家。
酒桌上老叔说:“大胖,困了吧,老叔带你回奶奶家,你爸一会还打牌呢。”我看见我爸明显喝多了,也不理我。
我一直不喜欢老叔,当然不肯跟他走,在我爸身后嗫嚅,爸爸说了几句让我听老叔的话,到奶奶家就睡觉,不准调皮。
我就被老叔拽走了,一路上老叔始终没吭声,也不像刚才哄我了,我有点害怕,但也什么都没敢说,毕竟爸爸让我听话的。
走了一会,天黑,看不清,只能听见树叶沙沙响,奶奶家门后是一片树林带,心里着急着快点到奶奶家。
可明明不远的路,硬是走了很久。
我问老叔是不是走错了,他一言不发,我开始有些生气了,不再和他讲话,但还是在跟着他走。
因为当地大多数都种水稻,天黑,我分不清路,只是直觉上不是回家的路,突然慌了,大叫着老叔,我们走错路了,我的绝大部分恐惧来自于他的沉默。
他转过身来,我至今都忘不掉,借着月光看到那张狰狞的脸。
他说教我点很难学的东西,我吓哭了,想跑却被他抓住,把我推倒在水田池埂,踩我的手,问我跑不跑了。
哭的上不来气,喊着我爸,却没人应我。那种无助是我多年来挥之不去的噩梦,远处的一点点星光,都是我的救命稻草。
他怕我喊,把我按在稻田的水里,从茎部折断的水稻扎在了眼睛上,我从未如此接近死亡,甚至感觉我已经死了,无法呼吸,水里淤泥在口腔里的颗粒感。
不知道是因为我不动了,怕我死掉,还是故意,他拉着头发拽我起来,脑子里特别乱,耳朵一直在响,轰轰的声响,很大声音。
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心有余悸。我想我大概会死吧,我躺在地上呛水,又被他提起来,打我的背,很疼,但鼻腔的水和淤泥忽然就让我呼吸了。
慢慢能呼吸到空气了,耳鸣还在继续,脑子是空白的。下体传来阵阵的刺痛感,但头疼的厉害,喊不出声,也没力气喊,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刚见亮,我躺在池埂和马路的当中,是一条水沟,眼睛看不见东西,就是觉得冷。
不知道躺了多长时间,我朝马路的坡上爬,过路人把我救起,通知了我爸,开车送了医院。
风声很快传到了我妈那,她慌乱中碰了肚子,被邻居送到了医院。
那一年,是我们家的噩梦。不,是从那一年开始,全家的噩梦不曾断过。
唯一幸运的是,妈妈肚子里的宝宝平安降生,虽是早产,风险在当时是极大的,但也都一步步坚持下来。
我的弟弟,从出生那一刻就笼罩在这种沉重的家庭气氛下。
当时医院检查结果,我的右眼裸眼视力几乎为0,其他软组织挫伤等不予细说,但性侵坐实。
老叔在事发后不见了踪影,家人报了案,立案侦查,可哪有那么容易,那是奶奶的心头肉,哭闹已不能撼动父母的心,甚至以死相逼,我爸对奶奶说了一句话,您的孩子您心疼,我的孩子就活该去死吗?
爸爸的一时气话,奶奶生性倔强,是要头要脸的人,家里弄出这样的事情,儿子的家庭也遭了难,这都重重的击打着她。
奶奶最后没能看我长大,喝了家里的一瓶农药自杀了。
老叔依旧没消息,本打算倾家荡产也要揪出老叔的爸爸一下就泄气了,那段时间我亲眼看到他头发一白再白。
那一年经历了太多,我们买了房子,举家南下,离开地狱。
事情发生后,我基本很少说话,也拒绝见陌生人,休学两年,一直在做心理康复治疗,而爸爸那时很少回家,也是因为我,听妈妈说,他害怕看到我,我是他一辈子的心结。
两年之后,我回到学校,妈妈完全留在家里照顾我和弟弟。
刚开始课任老师都以为我是语言功能障碍,但我不傻,家教老师很快把我落下的课程补了回来,回归正轨。
日子就这样不死不活的走过。
高二那年,老家传来消息,老叔被抓了,潜逃7年,归案了,一审判决8年零4个月,没有上诉,据说在外地已有妻儿。
判决回来的路上,爸爸跟我说了好多话,我没吭声,这几年的过往看惯了恸哭,一旦麻木,就无动于衷。
奇怪的是,老叔归案后,我的病严重了,一宿一宿的无眠,闭上眼睛就是他满身酒气的说要杀我,无法控制的颤抖,会歇斯底里,会一言不发,头痛欲裂,脑子里就像是有人对我说,你怎么不去死啊,这么脏,你是害人精,怎么配得上别人啊?
高三上学期演变为自虐,没人理解我的行为,变得易怒,会用铁尺子的尖和笔尖扎手指、胳膊,停下后又有负罪感。
第二年的高考我没有参加,被父母带回家,每天去做治疗,妈妈会陪我做一些小游戏。
即使我很少说话,但妈妈坚持要我每天给她写一封信,一句话也好,一个字也好。就这样陪伴着我。
很大程度上,母亲的存在,是把我拉出地狱的关键力量。
无论第一次生命,还是重生都是她的赠予。
2012年我参加了高考,普通一本,家里人欣喜若狂。我妈妈,如此坚强的女人,在我生病的那段时间,都不曾落泪,得知我考上大学,抱着我哭了好久。
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你的一蹶不振,碾死的是挚爱你的人。
我无法回到过去了,但噩梦不会一直笼罩,唯有拿起武器,时刻保护自己,认认真真的过好这一生。
前几天微博热搜的“汤兰兰”事件,将儿童性侵事件又推到了风口浪尖,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我们不要求挽回多少过错和伤害,只求不要再将结痂的伤口撕开。因为撕开后,是否还能愈合,是我们无法预知的。
更令人难过的是,一位20年前曾被人侵害的姑娘,在看到汤兰兰的新户籍信息被公开后,选择了自杀,侵犯她的人今年出狱,她对朋友说,我看不到希望了。
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们不是孤立的个体,我们是“汤兰兰”们,那种伤痛不是随意能够抹去的,它会一辈子印刻在身上,谁来帮助?
没有人能真正走进你的心,是那个丑陋不堪、破败凋敝的心,唯能使它愈合成长的,是你自己,独自舔舐伤口,慢慢愈合。
要知道,受害者还有你的至亲,你的遭遇使他们备受伤害,你的消沉抑郁对他们进行第二次的打击,蚀骨疼痛却无法救赎。
唯你自己,真心想走出阴霾,必定云开雾散。
在《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中,每一部分都存在着窒息感,比《熔炉》更让人难过抑郁,比《素媛》更让人绝望,李国华就像是胡兰成缩小又缩小后的赝品,把兽性用矫饰的话语粉饰太平,但是社会又不全是被蒙蔽时期的张爱玲,希望别再畏缩,希望所有孩子们都没有噩梦。
现在研二,热爱生活,热爱学习,对未来有积极的规划,只此伤痛是我不愿再提起的梦魇,我会惧怕,但我会愈加努力。
终会有一天,我会勇敢站出来,为受性侵害者发声。
毕业后有结婚的打算,男友是大学同学,一同备战考研,知道我的过往,了解我的伤痛,愿意用其一生守护我。
希望有此经历的孩子们以我为例,可能我做不到最好,但我们尽力而为,勇敢的走出牢笼,去看一看明天,瞧一瞧花朵,要感受生活,不仅仅为你自己,更为了那些爱你的和你爱的人们,去争朝露,去待日晞。
文章来源:知乎(行走的有趣灵魂)
作者:喃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