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岁的某一天,她路过一辆随意停放在街上的小面包,突然发现车窗玻璃里有半张端然漂亮着的脸,尤是那秀眉清扬下的一抹淡紫,将一个成熟的风情烙印在流转的光阴里!
那个时候她还在写诗,她把所有的心绪都塞在诗的行式里,让诗背负着她在岁月里踽踽独行……
……你错过了我的早春
错过了那青青的豆蔻
青青的屐痕
我站在素色的四季里
不肯挪步
等你
等你给秋一个名分……
她姑且把光阴当成一个人,一个蹂躏了她成就了她却怎么都不肯把她从渊薮里打捞出来的人。
光阴是一个扩张着征服欲的侵略者……
光阴一直在她的春秋里折跌,她以为抓住了光阴的手,可十指交缠,她感觉不到光阴的体温!
她是一个很傻的女人,9岁开始读书,读古今中外各种各样的书,然后,在巴黎圣母院里等待王子,在罗密欧和朱丽叶身边期待爱情……她其实是不想出生在九月的,那一颗处女星把她的人生座标成一个唯美、偏执、善良、独立却始终不懂得给自己一点点宽宥一点点放纵的窄窄的象限……
也许冥冥中那个荫庇她的神是疼惜她的。
于是,很小的时候,她就喜欢了蓝天。
夏夜,星空像一个璀璨的棋盘,当其他孩子还在缠着大人们讲故事的时候,她就开始了和星星的对话。她那样地喜欢流星,每当流星划过,孩子们会雀跃、会欢呼,那尖锐的声音奔放的声音让她的童年有了严苛以外的生动。
她梦想着当一名飞行员,把天穹当成她家的后院,她可以在那里撒欢,她可以在那里沉湎,那样的她是有翅膀的,有童话里美人鱼没有的翅膀,她的翅膀是铁的。
那时的她真小,小到不知道什么叫突出重围,她只想飞……
也许是梦太多太沉了吧,她的翅膀没有翼化,她最终在她的梦想中沉沦了。
那一个沉沦,从此撕开了她与天的缘分……
她太喜欢做梦了,她总是恍恍惚惚的,当她要让自己的初恋长出枝桠,要把自己的幸福嫁接在另一个枝桠上的时候,一个朋友,一个同样学中文一个把少女时代的大多时光同样消磨在长江边那一座只属于她们的畅想岩上的朋友,石破天惊地说出了一句话:“你傻,你的心智是零……”
那个时候,她看不见光阴,她只看见飘着柳絮的新绿,她只看见唱着莺歌的翎羽。
后来,她做了女人,一个多重角色的女人,她很工整地书写着自己的人生,她从来都不敢潦草,真的,没有潦草……
那是一个六月,接天莲叶无穷碧的六月,无意间,她感到了没有去路,她被人拦截,她重重地摔倒了,她很疼,疼得甚至不想爬起来,她希望有一双手来扶她,她曾经把扶过那么多的孱弱和幼小,她一直是一个让所有人都快乐了、再快乐着别人的快乐、再最后快乐的人。可那双手没有出现,这回,她的心智不再归零,她知道打倒她的是光阴,潜伏的光阴用最深刻的针灸刺痛了她的真纯……
她爬起来了,她开始包扎自己的内心,她不能让别人看见她的伤痕,她站在那一个个叠印着她踟蹰徘徊的脚窝里,深深地翘望远天,她听到了一声声辽远的呼唤。
……
犹如一只工蜂听到了花朵的呼唤,她忘记了自己的疼痛,她开始煽动她薄薄的羽翼,她就是一只工蜂,她捍卫着自己的职守,她穷尽了一个处女座全部的爱恋去为那一群需要她的老老小小采撷,劳作,不知疲倦……
最后,她的心死在了她的岗位上……
这一次,不是智商的问题,她的问题出在情商上……
“你太理想,你却总是遇人不淑。”又一个石破天惊,说这话的是她曾经的亲人……
她是含着笑告别的,因为心里的泪太多,所以那一个笑绽放得很潇洒很致命,以至于太多的人误会了她的多情!
光阴依然纠缠着她,但是,她无悔!因为她还有一个可资等待的爱人!她可以在他的横竖中纵横,她能够在他的撇捺里翩飞!她不会萎谢!因为她是一支盘旋在流年里暗香流动的骄傲的腊梅!
不要说光阴把她摧残得体无完肤,其实,光阴是在用一种残酷的方式催生她高不可攀的倔犟和绝美……
她开始崇拜光阴,她知道,她的人生是宗教,光阴不是,光阴是平衡。
平衡就是没有偏颇高下,平衡就是只有中立中肯。
如此说来,她也不是没有希望,即使没有希望她也依然虔诚,因为她是处女座……
她了然自己的悲悯是天道,她了然自己的工整是德行……
她还是站在素色的四季里
她还在等
她寄望着
除了今世,还有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