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高三那一年,我明显地发觉自己没有能量了,别说给孩子滋养做容器,自己的焦虑泛滥都不能排解,常常忍不住想动一动孩子。为此,我报了家长课堂,参加了线上读书班。单位特别忙,几乎每天都在加班,每次家长课堂我都是找两个椅子躺在角落里听课。那段时间,我的腿疼真是不愿意下楼。孩子每天在学校连轴转,回了家什么话也不想说。我每天深夜在路灯下等着他,只为在室外开放的空间里,在从小区门口到自行车棚停车然后回家这一路上,搂一下他,拉着他的手说两句有的没的。这个特别的时期,我也得到了老师的帮助,她的理解、支持、陪伴,她的智慧就是我的神助攻。
就在那个阶段,孩子就要上大学了,知道孩子一定会离开我们、离开家,我隐隐地有些担忧,我们的家十八年里都是三个人的互动模式,重回两个人的世界一定会暴露出新的问题:我们两个人还有爱情吗?我们还爱着吗?没有孩子制衡的家庭关系,它还牢靠吗?现实中也有很多家庭在孩子高考之后选择离婚,过去可以忍的,现在我们不能忍了。现实中又有多少夫妻离婚,有多少夫妻一生中无数次动过离婚的念头,我想在座的各位也不能免俗。
孩子上大学离开我们以后,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在处理这些家庭事务的过程中,暴露出我们夫妻关系深层次的矛盾。他有什么事儿不和我商量,我总是后知后觉,好像一个外人,也包括他的家人。除了有债要还,这一点,他对我毫无保留。我的父母已经不在了,孩子也必将离开我,他是我的重要他人,而我在他的大家庭里感觉自己永远是个外人,感觉自己被他和他的家人孤立了。好几次我们热暴力——大吵,我们冷暴力——不说话,有时候半夜想想算啦算啦,黑不提白不提地好了,但这其实很脆弱,没两天就打回原形了。几次之后,我能感觉到我们彼此都无力了。这是我们这么多年来没有过的。
我是一个很感性的人,每天入睡前达到了高峰,反反复复把我们彼此的恩恩怨怨拿出来细数,越想越难过。
要不就散了算了。散了,会怎么样呢?孩子对爱情对婚姻的怀疑,经济上也会有一些影响,想到最后,还是自己,如果没有和他的链接,我会面临巨大的丧失感,我也过不好,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去想,想透了,也就停下来了。我怎么了?我为什么回头看,是现实受挫了吗?陈年旧事已经发生无法改变,我要拿来细算。宁夏作家张贤亮在《邢老汉和狗的故事》中说,“我们中国人的有我们中国人的爱情方式,中国劳动者的爱情是在艰难困苦中结晶出来的。”长期以来,我们农业社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就是在面对生活复杂问题的风雨共担过程中淬炼的。我们中国人的爱情讲“恩爱”,一定要算的话,彼此都有恩有怨,恩恩怨怨就像家庭情感银行的收支,进进出出。算你好算你对,要怎么样呢?又转头往对面想,那么,我要过什么样的生活?目标愿景是什么呢?心里惊了一下子。哦,对呀,这么长时间我跑偏了。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呢?是因为我强势,和我沟通成本大,这里边也有我的因素。
最近阅读一本书,《什么样的孩子敢成功?》,书中提到焦虑矛盾型依恋模式,大家也可以对照一下自己。我给大家读一段:焦虑矛盾型依恋模式的孩子,和妈妈分开后会哭会闹,情绪变得很不稳定,陌生人也无法让他平静下来。妈妈回来后,孩子会表现出想要亲近却又厌恶、拒绝妈妈的行为。有时候,妈妈也无法让他平静下来。这类孩子的特点是;探索活动比较少,离不开抚养者。分离时他们会表现得非常焦虑,而重逢时却有明显的想亲近却又拒绝的矛盾行为。对陌生人抗拒,对妈妈和陌生人都有气愤的攻击行为。
过去,我们总把依恋模式在孩子身上套用,检视自己要做什么样的父母。那一天,我发现这不就是我吗?亲密关系中,我退行成为一个宝宝,我期待伴侣就是我们的理想父母。你要给我安全感,我不被爱不配活,我的安全感都是你给的。我怎么了?我怎么把爱的权杖交给了他人,我还是不会爱自己,不会表达情绪,还是在情绪化表达。这是我的一个人的战争。
我不能用“事、受、求”的模式,也就是陈述事实、描述感受、表达诉求这样的方式进行非暴力沟通,要不就是不沟通,要不就是暴力沟通。我这张嘴厉害,一般人儿也干不过我,我是家里的屋中大象,我不仅逻辑正确,而且道德上也正确。我是我自己,但不允许别人是别人。什么是不允许别人是别人呢?就是你傻你错你笨,你今天的命运都是你认知低端的必然结局。真是句句杀人诛心啊!我觉察自己,我要证明我好我对,我如此之好,我值得被爱,我要给我自己喂养安全感。
马克思说,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没有关系,世界于我何干。而在任何关系中,无自我无关系。爱自己是我自己的责任。我们从“教育孩子”出发走进心理学,逐渐认识到我们终究还是要认识我自己,养育我自己,发展我自己。没有一座内核稳定、富裕丰盛的爱的基站,我们的孩子他怎么敢探索他自己,大胆做自己,去到更广大更自在的世界。
说了这么多,距离做到还有十万八千里。亲爱的小伙伴儿们,把自己幸福的责任担在自己身上,往前走,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