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铁栏杆在暮色里泛着冷光,阿金用喙尖梳理着右翼的绒羽。那根断过的飞羽始终歪着,像枚生锈的别针别在青灰色的羽毛间。
“看见云了吗?”隔壁的小绿豆又在发抖,它是一只玄凤鹦鹉,尾羽被家里的小主人拔得只剩三根。
“看见了。”阿金歪头望向铁笼顶上的透气孔,铅灰色的云正被风撕成细条,像主人晾在阳台的旧棉线。
三年前它撞进捕鸟网时,左翼的骨头在挣扎中戳穿了皮肤。鸟贩子用红药水涂在它的伤口上,又混合着它的血珠渗滴下来,在运输笼的底板上积成小小的湖泊。
后来,女主人把它买回这个家,玻璃窗总关着,阳光只能斜切进来,在食盆里的小米上投下栅栏状的影子。
阿金试着扑腾一下翅膀,断羽摩擦着栏杆发出沙沙声,像谁在黑暗里翻找东西。
有一次,一片梧桐叶从透气孔飘进来,它用喙衔着叶梗,藏在小绿豆掉落的尾羽里。现在那根梗还在笼底,尽管叶片已经枯成了褐色。
昨夜暴雨敲打着玻璃,阿金突然十分想念山林里的雨。水珠会从松针滚落,打在它背上时还带着松脂的清香,而不是现在这样,只有窗外空调外机的铁锈味。
小绿豆突然尖叫起来,女主人的拖鞋声从客厅传来。阿金缩起脚,看见小绿豆把头埋进了腹部,露出的眼睑上还留着曾被香烟烫过的疤痕。
食盆里的水晃了晃,映出阿金自己的脸——右眼的上方缺了块羽毛,那是小主人上个星期用镊子夹的。

正午,阳光最烈时,阿金假装自己还在巢里,它把爪子蜷成握树枝的形状,想象趾甲陷进湿润的树皮……
今天女主人忘了关阳台门,穿堂风带着楼下栀子花香涌进来,阿金猛地撞向笼门。铁栏杆撞得它头晕,小绿豆吓得扑到笼顶。风里还有别的气息——泥土的腥甜,远处河水的潮气,甚至有只灰喜鹊从阳台外掠过,翅膀划破空气的声音像块石头投入深潭。
它再次撞过去,旧伤处传来尖锐的疼。笼门的插销松了,晃了晃。阿金盯着那道缝隙,突然想起第一次飞离巢穴的早晨,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它翅膀上织出金色的网。
小绿豆发出细碎的呜咽,“能撞开吗?”
“应该快了吧。”阿金回头看了看那团颤抖的灰色,又望向敞开的阳台门。风掀起它颈后的羽毛,像谁在轻轻推它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