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碗里的江湖兰州

檀林


有人说,兰州是一座很江湖的城市,确是!生活在这里的人,还真是大碗吃面,大碗喝酒!这面就是牛肉面,这酒从陇南到酒泉,纵横上千里,霍去病喝过,李广喝过。

牛肉面,又叫“牛大”,就是牛肉面大碗。这碗有多大,倒满一碗,能装两斤酒。喜欢精致的海派南方人可能会被吓到。但其实也不必这么紧张,这面主要是装汤的。牛肉面的汤,那是牛肉、牛骨,鸡肉、鸡骨混合几十种调料熬的,这汤清亮不腻,扑鼻浓香,“嘬一口”津津有味。

有了好汤,还要有好面,和好的面是蓬灰发的,拉面师傅抓起,在两手间拉扯挥舞,你感觉好像一个魔术师正在你面前,给你开花花绳,大宽、二细、三细、毛细、韭叶等各种形状的面已经拉好,根据你的牙口,软硬筋道,任你点。

汤好了,面好了,还要一剂调料,这是一勺秘制的红油辣椒,看着很辣,其实只是略有辣味的香辣,就是不敢吃辣的人,也可以来一勺。

辣子才是牛肉面最后的神来之笔。


浇在碗里,画龙点睛,这牛肉面就活了,生龙活虎,这时再撒上香菜蒜苗,色香味俱全,这牛肉面就成了一碗可观可赏可餐的珍馐。这时也可点些小菜、鸡蛋、牛肉,增加营养量和饭量,加蛋加肉也叫肉蛋双飞。这个时候,美味的牛肉面已经端在你面前,美食的美好时刻来临了。

兰州的酒,横跨南北,这南北就是黄河的南北两岸。

兰州的酒,纵横东西。东面是陇上江南徽州成州,西面是戈壁大漠的甘州肃州。

东面气候湿润温暖,山秀水曲,这酒绵柔秀媚,如清泉一般会叮咚你年轻而热烈的心扉。

西面戈壁祁连的河水雪水,经历过严寒的萃取,酿出的酒雄壮凌冽,饮下一杯,是豪气和胆气,是大漠孤烟直,是大雪满弓刀。

最后,这东西的酒在金城兰州交汇,凌冽集会绵媚,成为兰州酒的江湖传说。


前些年,兰州万人坑的夜晚,你可以听到来自甘肃东西南北中的乡音,在粗犷酣畅的酒拳中淋漓。那也是兰州酒文化在江湖里的论剑。就当这样的时刻,河西的凉州,陇东的彭阳,临夏的河州,陇中的渭水,陇北的条山,也提着酒壶,装着地方的琼浆粮液一展身手。如果你没有些海量,一条街,你连酒名还没说全,就醉倒到半街了。这就是兰州酒的江湖,飘起的都是江湖里的传说。

有酒,还得有肉,兰州下酒除了牛腱子,还有手抓羊肉。牛腱子,那熬牛大的汤里的腱子肉,在秘制调料,经过慢火熬煮,调料的香味浸入肉里,放凉切盘,牛肉的纹理配上鲜艳的色泽,摆在你面前,再蘸上些佐料,你就有垂涎欲滴欲下的渴望。


手抓羊肉,就是选一岁左右大的,体重在二十多斤到三十斤以内的羊,主要调料是麻椒、生姜,再配点秘制料。如果你的锅够大,整只羊扔到锅里煮就行了,在河州的唐汪、东乡,大锅都这样煮,煮好了,把大块剁成小块,就装盘了。如果锅小,可以剁成小块煮。白水煮的手抓羊肉,洗净手,抓起就可以随意吃,落入嘴唇,鲜香、生猛、快意、淋漓!这时再兑一口酒,一种混合了凌冽香辣,鲜嫩柔媚的感觉从味蕾舒展开来,一种迷幻的晕感从朦胧的双眼飘射出去,你仿佛进入一个酒、肉、大漠、边城、刀客的江湖之中......一个胡姬正在沽酒,用轻薄的语言说,这酒比《西厢记》里“酥麻”的话何如?旁边一个大汉手起刀落,一大盘手抓,像帘卷一样已摆在盘中甩出;大堂中,一个虬髯客人,抓起一盘手抓,正分卷云残......醉眼睥睨一眼窗外,残阳如血,风声呼紧......

在兰州喝酒吃肉,就是这样,斯时迷幻,让你恍如跺进了江湖之中。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的兰州,朋友来了必须要一起喝一场大酒,这江是仁,是义,是信;这湖是仗义疏财,是义薄云天,是一诺千金。

当酒喝到有了酒意,酒的境界这时也来了,有时是快意恩仇的风范,有时是单刀赴会的气概,还有时是痛楚伤心时刻......这时兰州的哥们就会给你掏心窝子。先是“单眼皮”(酒杯倒的满满的,再多一点子,就漏出来了),然后“双眼皮”(就是酒杯倒满只剩下一个像双眼皮一样的边沿子)。然后勾肩搭背,“呛亮”一碰,然后“干了”。感情深,一口闷!这时英雄气概和侠骨丹心也一起下肚了。

你感觉这江湖里的兰州有些匪气,那是!


早上你看见的是,铁勺在汤锅里的铁钩银划牛大。中午你看见的是,青年砍刀在案板上的挥舞的手抓。最需要看和品的是午夜,羊群迎着刀子,走向肉铺,然后把自己架在熊熊碳火上炙烈的熏烤的烤肉。

江湖里的兰州,飞散的是酒的豪气,飞舞的是刀的武功,上呈的是一碟碟玉液琼浆,上演的是一盘盘美味佳肴。

来兰州,体味江湖里的兰州,最重要的就是和联手兄弟们“哐当”的这一声干杯,这杯不是袁家庄的一记摔碗,是赵家庄里萧大侠的一记太祖长拳。

这干杯是,敬天、敬地、敬友情。这气是勇气、豪气、胆气,这情是交情友情深情。


朋友,你如果滴酒不沾,那也没关系,来兰州那喝大碗茶耶。

新下来明前的春尖,配上枸杞、大枣、玫瑰、桂圆、冰糖等,一碗甜蜜姿势的八宝茶,你得品一碗子。

下马黄河两岸,径直坐上黄河茶摊,你移开长袍,用手轻轻地刮起那碗子,你就感觉到,江湖的风簌簌地从黄河向你飘来......

你也可气定神闲地瞅一眼,这缓缓流走的黄河水,思索一下“逝者如斯夫”,感叹一下红巾揾英雄泪,同时再喝一口大碗茶,八宝茶的江湖就会进入你的奇经八脉,让你生津。

大碗里的兰州,处处荡漾着江湖,你只有进入这江湖,才能体味到这江湖里的匪气豪气,领略这江湖里的风声刀声,追寻这江湖里的一个个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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