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郊的风城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
偶尔有风辆土渣车,像发狂的猛兽一样冲过十字路口。
震耳欲聋的怒吼声由南向北,很快消失在朦胧的灯光里,大地又重新恢复宁静。
一个中年男人默默地站在路灯下面,头发脏乱,衣服也沾满灰尘,鞋子是劳保鞋,像是穿过好多年了似的。
他刚丢掉手里的烟头,又急不可耐地点着了一支。
天气有些冷,他不停地揉搓着双手,不时向东面光线暗淡的小路瞟上一眼,接着摸出手机看了下时间,三点三十五分。
他的神色变得焦躁,惺忪的眼睛下粘着两个鼓鼓的眼袋,此刻膨胀得更厉害了。
他小声嘀咕了几句土话,接着拨出了一个电话。
“喂,怎么还没来?”他的声音低沉,生怕被人听到似的。
“到了,到了,马上就到!”那边传来不耐烦的声音。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一辆摩托车呼呼地从东面的小路开了过来。
中年男人像发现了猎物一样盯着那辆摩托上的年轻人,趁着摩托车停下的瞬间,敏捷地跳上了车。
摩托车一溜烟地向西驶去。
“可靠吗?”中年男人问。
“能不可靠吗?”年轻人一副得意洋洋的姿态。“我昨天一直盯到天黑,等那些人散了才走的。”
“活儿怎么样?”男人的口气缓和了些。
“我觉得有搞头。”
“怎么算的?”
“四六分成,他们四,我们六,大货是他们的。”
中年男人沉吟了一会儿说,“是有点搞头,以前我们做的都三七分成,这人还不错,还多分我们点儿。”
“新来的,不知道行情,等他摸清门路了,铁定不会这样。”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风像刀一样割着他沧桑的脸颊,不自觉地把脑袋往衣领里缩了缩。
“这么好的事,不会只有我们知道吧?”中年男人问。
“当然只有我们知道,昨天下了一天的雨,那么冷 ,谁还有心思出来转悠,都在家里睡大觉呢。”
中年男人咧嘴笑了笑,“还是你娃能吃苦,有狠心。”
“能不有点儿狠心么,干咱们这行的,光闷着脑袋干可不行,还要懂得打听信息,信息就是钱啊。”
“在理,在理。”中年男人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
摩托车从呜呜地穿过一个个十字路口,接着变换方向,朝另外一条路驶去。
“旁边都围起来了吗?”中年男人问。
年轻人回过头了来瞥了他一眼,“在想啥呢,上次被打得还不够惨吗?”
中年男人露出一丝羞愧,“本来是可以跑掉的,谁知被青藤给缠住了脚。”
“这种事就不要想啦,不是长久之计,我们只要稳扎稳打,天天有钱挣,也不用被别人撵着捶,不是挺好的吗?”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我可没带家伙啊,对你小子不放心,今天也只是想去摸个底。”
“你这人不识好歹,我们一起这么久,什么时候还扯过谎了?”年轻人鄙夷地回看了他一眼,“家伙我那里有,放心,我给你打个赌怎么样?”
“赌什么?”
“今天要是挣的比你前天的多,多出来的拿出来请我喝酒。”
中年男人满口答应,两人哈哈大笑。
天色还早,黎明迟迟不肯到来。
一个小时之后,摩托车穿过一道铁皮围成的大门,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帐篷前停了下来。
帐篷里亮着灯,烟雾缭绕,一个胖子坐在旧沙发上,兴奋地看着他们俩。
“这地方拆下来的旧砖好,基本不用瓦刀削,只管摞起来就是。现在旧砖好卖,四六分,你们也不少赚,只要你们好好干,这整个工地的砖都让你们来拾,怎么样?”胖子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中年男人的嘴唇不自主地蠕动了一下,从兜里掏出烟,恭恭敬敬地递给胖子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