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苏伸展了几下，睁开眼，伸手拿起床头处于飞行模式的手机看了看时间，5:05，距离设定的闹铃还有85分钟。今天签约的事在他脑中翻腾，他不愿意再躺着等闹铃响了，于是翻身下床。
老苏是一家小型制造企业的老板，大学毕业后白手起家，奋斗十余年才有了目前的200多员工、产品出口多个国家的企业。多年打拼中养成了无论晚上什么时候入睡早上5点即起的习惯，但是今年以来，内外部的压力太大，不到40岁的他也吃不消了。在妻子的强烈要求下，定下了晚上12点之前休息，早上6:30之后再起床的新作息。提前入睡对他来说倒是不难，只要下定决心把手机关机或者设为飞行模式，感觉暂时切断了与企业及员工的联系，就可以很快入睡。只是早上的生物钟很难改，于是这段时间往往是他辗转反侧，和计划当天工作的时间。但是今天满脑子只有签约这一件事，也没什么好计划的，躺着只是一种折磨。
老苏轻手轻脚地抹黑走进洗手间，打开亮度较低的那盏灯，调低手机音量，并打开新闻广播，然后开始洗漱。
这是为了照顾女儿读书租住的房子，面积不大，隔音效果不太好。妻子和女儿分别占了靠里的两间卧室。女儿上小学开始，一家人就住在了这里，转眼已经五年了。搬过来之后妻子每天上下班路上的时间增加一个多小时，回家之后身心俱疲，难免易怒易躁，加之睡眠浅，不愿再听老苏的呼噜声，于是把老苏赶到原本是个小书房的那个房间。
这时广播里正在播报一遍关于RCEP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的评论，老苏点了点头，这是个好兆头，心中似乎轻松了些。刷牙的声音有点影响听广播，等刷完牙时，正在播报的是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签署停战协议并支付战争赔款的新闻。老苏心里咯噔一下，这是个坏兆头，刚刚轻松一些的心情又有些焦灼了，隐隐希望再出现一个暗含天意的征兆来打破僵局。
老苏不知道签过多少协议，但是这次的协议却让他煎熬了一个多月。原来，他们企业的产品既做出口也做内销，出口的比重要大一些。但是由于今年新冠疫情的影响，先是停工了3个月，然后是海外订单取消，境内小客户复产面临困难，订单减少，现在主要的客户是一家国内龙头企业。这家龙头企业凭借自身实力优势，在全球市场大洗牌的过程中份额大增，可以给老苏一笔大订单，足可以支撑他的企业生产大半年，不至于再次停产，员工可以领到全额工资。只是这个订单的条件太苛刻了，如果签了，顺利的话，发完工资就没有了利润；如果出现员工感染疫情，或者其他意外，那么注定会亏损。一面是走钢丝，维持企业的运转，等待时机；另一面是低薪打发员工，暂不开工，走一步看一步。两个选项让他难以抉择，虽然去那家龙头企业沟通了无数次，直到现在对方先盖章的协议已经放到他的抽屉里，他还在犹豫。
老苏的车下了高架，拐进通往郊区工厂的公路的时候，他脑子里的骰子还在翻滚不停，没有结果。突然，一辆黑色的汽车很突兀地迎面开来，没有任何的减速的意思。老苏瞬间清醒，急打方向盘，将车转到路边的一块草地上。那辆黑车也随后停在了老苏车的旁边。老苏还在驾驶座上惊魂未定，从黑车上下来一个说不出哪里不对的奇怪的人，拉开老苏的车门，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
老苏戒备着打量来人，见是一个并不强壮的中年人，于是放下心来，嘲弄道：“这么急着来谈赔偿？”
来人上下看了看老苏，淡然道：“我误以为是我的某个潜在签约人了，也就是客户。我接收到强烈的签约信号就赶过来了，有点匆忙。不过，没关系，我可以解决你的问题。”
老苏莫名其妙，难道这是一个神经病，他有些不安了。
“哦，要从头介绍一下，你可以称呼我X先生。当然，以后可以称呼我为主。”那人以俯视的口吻开头，看到老苏解开安全带，准备赶他下车，又接着说，“我很正常，你不用怀疑，只是我不是地球人。不错，我是外星人。”
“这是一个漫长的话题，甚至我也了解不全。简单说来，就是我来自一个高度发达的文明，然后那个文明把自己毁灭了。是的，科技可以改变世界，也可以毁灭世界。有少部分人逃脱了那场灾难，散落在宇宙中。其中一搜飞船落到了地球，上面是我的四位先人。”老苏看时间还早，就耐着性子听那人继续讲故事。
“我们能接收脑波信息，所以我了解你的想法，只要我愿意。我们族人之间可以通过脑波交流，也可以直接向族人大脑中输入知识，无需通过练习进行学习，因此我们传承下来一些我们那个世界的知识和科技。但是我们知道，单纯通过复兴我们的知识、科技和文明没有意义，最终难逃覆灭的命运。要如何做才能改变这一命运呢？我的先人们形成了两派不同的观点：一种信念派，认为要约束思想，只有始终遵守信念约定的人才会被挑选出来，去享受我那个世界的文明。另一种是规则派，认为要用规则约束行为，试图建立一种足以确保不会出现重大邪恶行为的社会规则来，以此作为未来我那个世界的社会规则。两派争执不下，经过讨论，最终我的先人们决定在地球开展实验。”
“那你是？”老苏抱着陪精神病人唠爱心嗑的态度问道。
“我是信念派。只要你和我签约，愿意遵守我给出的信念约束，我可以帮你解决部分现实中的问题，只要不影响我的实验结果的都可以。比如，给你一些新产品的技术，比如让你的客户改变条款，他也是我的客户。”那人露出循循善诱的笑容。
“那就是说，你的客户可能会向你提出相互矛盾的请求，你在其中协调，如果双方都坚持不妥协，又没有违背你的信念规则，你该如何？”老苏的头脑还很清醒。
“这种问题很常见，很早就有解决方案了。我要求他们要爱自己的对手，外加要听从我的指示，不得怀疑我的决定。”那人仍是风轻云淡的样子。
“我了解了，实际上我对这些并不陌生，显然你们已经实验很久了。”老苏认真地说，他想到了妻子、女儿，还有一起奋战多年的同事，然后轻声说到，“可是，我已经和很多人都签约在先，我还要对他们守约，不能让另一个协议凌驾于这些协议之上。我也不想放弃自己的头脑，我能解决自己的问题。只要挺过这一关，我要加大研发，打开新的市场，一切会好的。虽然你不太正常，但是感谢你。”
“哎，生意不好做啊，又搞砸了一单。”那人心不在焉地嘀咕道，“我是不是该加入规则派了？不过他们日子也很难过，最近更是焦头烂额，被自己搞的新冠打脸了。算了，再去下一单看看。”
当老苏发现自己把车停在路边时，感觉十分奇怪，他怎么也记不起来之前发生了什么。难道是昨天睡眠太差，刚才出现了短暂的打盹现象。他拍拍胸，庆幸自己在打盹前将车停好了。可能是打了盹的原因，他感觉自己头脑特别清醒，不复之前的纠结和焦灼。他立即启动了车，他要赶快去办公室签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