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家姐嫁人之后,家里就没有什么过年的气氛了。
人人都在抱怨年味越来越淡,也不会精心准备年货,只是当做一次全球华人共享的假期罢了。去年大年三十桌上都没有什么新菜, 我问妈妈为什么大年三十这么寒碜。妈妈说,昨天姐姐在的时候不是已经过过大年夜了嘛。以前啊,除夕夜我们三个人会在春晚的背景音乐下一起包粽子,饺子和汤圆,等着爸爸放完烟火后关上大门,除夕夜的门就不能再打开了。再小一点,烟火没有被禁时,我还会自己去挑选叫做“喷泉”的烟火,跟家姐一起点燃,两个人挥舞着燃烧的星星棒画圈圈。我们俩会拿着超市券去超市采购一筐我们爱的零食放在卧室里,除夕夜时试穿着大年初一的新衣服,在镜子前比谁更漂亮。
我家一直保留的一个传统就是:每到新年,买一件新衣,还必须等到大年初一穿上。
我记得,9岁时的新衣服是一件紫色的毛衣。那一年,我病了很久。还记得,知道自己生病要住院后,我先趴在病床边把寒假作业写完了。春节被医生获准可以回家过年。当地诊所的斌伯伯到我家里帮我输液。妈妈在照料我的时候,帮我织了一件毛衣,让她的好朋友帮忙在上面秀了几个字母。衣服的袖子和下摆都是可以系蝴蝶结的。那是我最珍贵的一件新年衣服,现在都被我压在箱底。家姐和我都是正月出生的。那一天,因为我在医院度过我的生日,家姐第一次送了很正式的生日礼物:一个音乐盒。在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那都是我珍藏的礼物,音乐盒的小抽屉里有我最好看的发卡和其他首饰。
家姐和我从小就不像,长相,性格,都不像。但有一年新年,妈妈给我们买了一模一样的红色外套,我记得是巴布豆的,那只可爱的小狗。再下一年,我们还在同一家童装店买了新衣。大年初一的时候,爸爸给我们烧红烧肉时高压锅炸开了。油烟机报废了,天花板被炸出了一个洞。红烧肉全是油,大年初一晚上我们就在擦厨房的地板,玻璃门和天花板。幸好没有人受伤,但是家姐站在厨房门口,一身的新衣都是油。那是第一次。我发现她对身上那件略显幼稚的新衣有一丝抵触,她长大了。她都快十八岁了。家姐出嫁的前一天,我在企鹅空间里写了一封给她的信。很长,长到写着写着自己都流泪了。当我点保存的时候,页面闪退。什么都没有了。那封信,就这样消失了。
今年也许是我回家的时间短,家人都很珍惜。大家抛开了平日里那些鸡毛蒜皮的烦心事儿,都安心地过起了年。全家自驾游出去玩的时候,我们轻松地在车里聊天搞笑。我仿佛回到了我们都过着寄宿生日子的时候。周五晚上我们回到家,妈妈在厨房做饭,家姐在给我讲学校好笑的事情或者冷笑话,两个人在厨房里咯咯笑。妈妈嗔怪地说:别闹过了等会儿生起气来。
年岁也不小了,不知道是我在抗拒长大还是一直在提醒自己要有“赤子之心”,总觉得自己对自己年龄的概念就停留在大学毕业的时候了。爸爸妈妈都在抗拒变老,会时常染发来遮盖泛白的发根。只有小饼干的成长才能让我感受到一点岁月流逝的痕迹。而这种流逝是向上的,她成长的足迹给三个连结的家庭都带来了太多快乐。其他人好像在她眼里都是大人,而我,她坚持唤我的乳名,而不是“小姨”。在她眼里,我可以跟她分享大人所不知道的秘密。
丢失在年龄旋涡里的我,时而迷茫,时而执着。这篇怀旧的小文不知道能否给我一些关于未来人生的启发。
新年快乐,我对自己说。希望未来的自己看到现在的自己,是微笑的,是感恩的。
鸡年大年初三凌晨
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