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约了朋友去广东餐馆去吃早茶，出来这些年，其实我已经慢慢喜欢上这一种饮食文化。听着邻桌不同年龄段的老广们，操着流利的粤语，相谈甚欢。我总有一些错觉，感觉自己在北上广深的大城市里，找到了安身立命的事业，如今也可以一壶茶，一桌的精致茶点，然后散漫的侃着大山，气定神闲，享受清泉流淌的缓慢时光。

我们的话题从来都是工作和人际关系，铁打不动的主题，但是今天的涉及的视角不太一样，我们谈到了人的阴暗面。他去年从一家上市公司的人事斗争中挣脱出来，算是一种认清形式，急流勇退的方式吧。虽然内心有万千草泥马奔跑过，但是很多时候，派系斗争这种东西，真的太耗费精力，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都是一种无形的摧残。他在最早意识到问题的时候，我们有过一次长谈。他在公司里的表现一直是有目共睹的，而且他情商不是一般的高，人前人后自带一种强大的凝聚力，小到前台，仓库职员，司机，大到各个协同部门的主事，他总能相处的非常融洽。即使有一些工作上的争执，但他绝对不会把情绪带出工作以外的环境，该交心交心，该打点打点，所以在公司里面还是有一定的威信力，能以工作绩效服人。而且对接的大客户们，也愿意把大大小小的事情先和他沟通，然后他会在他的职权之内，扮演好一个合格的中间人缓冲带的角色，让有心抱怨的客人在和直属负责人对接的时候，已经消化掉一半的不悦。所以当他告诉我，老板有一次在一个饭局后，很隐晦的告知他要给他提职加薪的信号后，我一点都不觉得惊讶。他能力所致，高升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是人多的地方就有明争暗斗，而且最怕的是卷入派系之间的权力平衡游戏中。所以当老板在一次内部会议上提及要提拔我朋友，成为某一块业务主负责人的时候，那个部门的主管立马就不愿意了，当即提出种种朋友不能胜任的质疑，并宣称如要进行人事变动，他有更好的推荐人。这样大家可以公平竞争，以德服众。本来一个看似板上钉钉的事情，老总居然按下不表态，默许了提议，说需要好好消化一下，等下一次会议再给出最终的提名。我和这位老总，因为在业务上的关系，有过几次交流。以我个人的判断，感觉这个老板还是有一定的格局和气魄的，应该不太会人前说一套，背后又做一套。所以当时我给朋友的建议是按兵不动，先让那个想跳出来的人露露脸，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是否有什么尚方宝剑。然后我们可以以静制动，看看对方到底有什么企图和手段，再来对症下药，见招拆招。

我这个朋友也还真沉得住气，平时交往比较好的同时都来祝贺他了，但是他楞是不露声色的把所有的心思都沉淀下来，该上班上班，该工作工作。直到有一天被告知要交接一些业务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有点慢慢被架空的感觉。因为他一直是对接大客户的各种数据的，现在人事部突然提及要卸掉他一部分的职责，转交到一位新来不久的新人手里，他感觉自己受了莫大的侮辱。那段时间愤愤不平，最终还是没沉得住气，私底下找了老板，本想套套老总的心思，但是发现老总有了一些犹豫和面露难色，他就有了去意。一个能八面玲珑的人，但是就是自尊心太盛了。我劝了几次无果以后，我也转而支持他离职的决定，毕竟我这个旁观者也许真的不知道这趟浑水的深浅。

他离职后，果不其然，几天后这个新人就光荣宣誓就职了。但即使在朋友毫无保留的交接下，新人又如何能短时间的上手一块朋友用几年理顺的业务。客户的抱怨接踵而至，数据的纰漏也频频发生，老板为了能更好的处理这个烂摊子，居然还安排了两个老员工去给这个新人当助理。这样一来新人慢慢适应了这份新工作，只是对于老板而言，他现在支付了多余3倍的成本，放弃了我的朋友，给自己穿了小鞋。

但是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新人是老板娘的嫡系朋友；涉事的主管也是极少数在公司里，和我朋友有间隙的对手；新人也不过是这个主管手里的一张牌而已。所以一切的不合理就变得合理了。正逢疫情的影响，这小半年这家企业股价跌了3成，业务惨淡，然后各种奇葩的新闻，导致很多常年对接的大客户都自断手臂，跑去了竞争对手那里。公司今年很有可能会交不出一份合理的年终报表，更有甚者会退出主板市场，流落到三板市场去，到时候资本市场损失惨重，无法给自己的股东和股民交代。现在看来，朋友的退出还是明智的。

最后回到阴暗面这个话题，首先是公司内部的一些不可调和的人事矛盾，朋友也说了，明里暗里他也没少和对手交锋，所以这次是技不如人，他也不怪任何人（感谢他的诚恳，这也是他对自己阴暗面自嘲)。随后的一段时间里，他还能经常接到老客户的抱怨电话，他也是不露声色的表达了自己的无奈，并给出了一些建议性的暗示。而且他公司里还有自己的死党，还能时时得到公司里的任何风水草动，所以他也一直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冷眼观瞧着公司的动态，成为他茶余饭后的消遣方式。他询问我这是否也是一种变了态的阴暗面。感觉自己也变得心有乌云，内心不明净了。虽然明明知道自己越放不下，就越不能从之前的阴影中走出来，放不开过去，放不下自己。让自己痛苦和烦恼。求我开导。但是我又能说什么呢？从朋友的角度，我能理解朋友的痛苦，我应该站在他一方，好好的诅咒他的前公司。但是站在人性的角度上，阴暗面这个东西一旦入心是很难剔除的。人心向善说起来容易，但是设身处地的时候，又多有无奈和怨恨，哪里又是我们这些局外人三言两语可以去宽慰的。我能做的，就是希望朋友能尽快从之前的阴影中走出来，因为阴暗面里呆久了，心会变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