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门》:戾气横行时,更需共情心

纪录片最打动人的地方,就是真实。

1、

《生门》讲得是女人生孩子的事情。不过跟中国人长久的关注点不一样的是,这次的焦点是产妇,不是孩子。

无论如何,时代进步也好,媒体发达也好,人们对女人生孩子这件事,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受关注。当然,之所以有了几天这样的关注度,并非是人们自发的、主动的,相反却是因为那些负面的、极端的、令人震惊的悲痛事件,就比如去年的8.13榆林产妇跳楼事件。

很多人都说,看一个男人爱不爱你,生一次孩子就知道了。

其实不单单是两个人的感情,围绕着女人生孩子,很多问题经常被讨论。虽然始终觉得对于女人生育这件事,我们所有人都缺了一节生理课,但即使是《生门》的导演,也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生孩子这件事本身之外的前前后后。

这倒不难理解,因为只有故事,往往才能引起情感的共鸣。

在生孩子这件事里,总是无形中透露着一个女人在一个家庭中的地位、这个家庭的金钱观念,以及和男人之间感情的深浅等等。

2、

你会从《生门》里看到,流泪最多的,永远是即将生产的女人自己。他们承担着身体上的巨大痛苦,脆弱、恐惧而敏感,稍不注意就转换成了心理上的痛苦。

可他们的声音,往往是最小的。

记得很清楚,里面有一对年轻的夫妇,胎儿被检查出一些发育不全的问题,具体的情况还需要生下来再观察几日。

但对于整个家庭来说,留不留的问题,似乎才是最让人纠结的。产妇本身是想要生下来看看的,可是整个家庭都对这个孩子持着一种不欢迎的态度。你会看到那种“怕钱花了孩子也留不住”的人性中得失的权衡和挣扎。

在医生的极力劝诫下,孩子被留了下来。医生那近乎“哀求”的一句一句话里,有这样的一句话:“你要给这个生命一次机会。人在回忆一辈子的时候,如果没有尽力,是会后悔的。”

类似的话很多人听了无数遍,但这样的情境下,这样的时刻,你不觉它是鸡汤,它坚定有力,直指人心。

虽然孩子最终仍然夭折,但所有人也算尽了力。只是丈夫对着镜头,对着医生,对着身边的人说:“此时此刻,我感觉我在道德上,已经低人一等了。”

而在生命和金钱的权衡中,在视频之外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在做着同样的选择。

3、

不知道看过《生门》这部片子的人,有没有一种感觉,或者说是一种现象,那就是从开始看第一个产妇和她的家庭,到看完最后一个产妇和她的家庭,看客的心态是变化的。

你也许最开始会感觉这个男人怎么这样,这个男方的家人怎么都是这种人,你会不由自主地观察他们每一个人的言行,对他们有各种不自禁的评价,然后自我对比,或者去联想当今社会上的各种观点。

你会想到像“教育”、“中年”、“原生家庭”、“阶层固化”等流行的关键词。可是你发现,这些词语以及背后的各种观点在整个过程中越来越没有说服力。

从愤怒和同情,到感动和理解,在忽冷忽热的情绪中,趋于最原始的平静。

此刻的每一个人,有的只是一颗共情的心,去感受着一个女人、一份感情、一个家庭面对人生中一个重要的必经之槛时,那份难以诉说的复杂心理。

你会突然觉得,相比生产期间的几天几个月,这些产妇和家庭更真实的状态,应该是日常里无数最平常的日子。镜头下的只是少数有代表的例子,而在镜头看不到的地方,也许有着更加真实的人和故事。

也正因为此,当我们看到产妇在经历鬼门关似的手术时,更多地是对一个母亲艰难的同情、震撼。而真正令人不禁落泪的,反倒是产妇历经痛苦后憔悴的脸庞和虚弱的身躯,在家人的搀扶下,一小步一小步走出医院的背影。

从这一刻起,她要坐上回去家乡的汽车,去过以后多年平静的日子。而这,才是她以及整个家庭更加真实的人生。

4、

情真的时候,往往话不多。

里面有一个产妇丈夫的哥哥,人很精瘦的那种,弟弟借不到钱,弟媳的胎盘也有些问题,下面的医院不敢接,只能来市里的大医院。当然,医药费就会更贵。弟弟只能拿出五千块钱,而手术起码要三万。

弟弟给哥哥打了个电话,哥哥借了几十家才凑了两万块钱。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想必是打死不愿意开口向另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开口借钱的,尤其是亲兄弟,都在外打工。

这个哥哥人不大,话不多,披着一个件旧夹克四处奔走,然后拿着有零有整的一叠发皱的钱。这一刻,谁也无法再凭借着自己的主观去强加指责,指责他年轻时的不努力?指责他当年不好好上学?

你说不出口的。

人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因此也就有了完全不同的成长环境。然后一步步的,在周围环境给你带来的局限里,长大成人,做事生存生活,顺带着建立起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识。

所以有时候,谁也没必要去给别人的生活和选择去下什么结论,更加没有必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表现自己的正确性。

我们需要的,只是在自己所处的位置下,尽力去做到所能承受之最,这就足够了。其余的,有时候真的没什么办法。

因此,这大概就是一连串的弹幕中,对这个瘦小的哥哥溢美之词不断的原因吧。

5、

而最难的,莫过于意外的不幸。

比如说本来正常的生产手术中,遇到了意外。女人生孩子时,经常发生大家都熟悉的产前产后大出血。这个时候,家属当机立断的决策,医患之间的相互信任都会潜移默化地成为人们思考的方向。

这就是为什么有人将医生视为再生父母,也有人对医生恶语相加,甚至不惜刀兵相向。

如果能碰上一个爱笑的,乐观的产妇,应该是医生很欣慰的事情吧。

《生门》里就有一个。手术过程中出现了大出血,子宫都保不住了。前后共输了1万多毫升血,相当于全身的血换了四次,以至于最后连体内原有的凝血因子都没了,腹腔要用纱布填。

好在最后命保住了。先转到ICU,再转到一般的病房,真切地从鬼门关走过了一趟。

而这样的时候,手术室外的父亲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等待着。想必心中充满了无法帮忙的无助感吧。

索性后来一切正常,产妇恢复了之前的乐观、笑容,也给严肃的医院添了一份温暖。主刀的医生告诉微笑地告诉她:“这一辈子,你忘不了我,我也忘不了你。”

在片尾,他告诉大家他真的不敢看这个拍摄的片子,就当自己在那里面的记忆还是黑的,自己不知道我感觉好一点。自己看了不要把自己吓到。

6、

很多人读了很多书,走了很多路,经历了世事看过了人心,才更觉自己的渺小,于是变得更加谦卑,开始有所敬畏,不再患得患失,不再逞口舌之快,甚至有时候在理也不争理,他们珍惜眼前的人,珍惜眼前拥有的一切,然后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把握。

就好像当生孩子的女人躺在手术台上,将自己的身体托付给交给医生,家属只能默默在外守候的时候,那种茫然的心情,让所有的纠纷都变得沉寂,让所有的观点变得苍白无力。

因为,那不是什么似是而非的虚构想象和理论,那就是一个人实实在在的最原始的喜怒哀乐啊。

这些辛酸、危险、惊慌、无奈、绝望的一幕幕,都会交错地映在一个人的脑海,让你能够放下自己的偏见,去审视每个人的内心,去感受每个人生活的艰难。

而最终的最终,当你回过头就会发现,对生活最负责任的方式,就是最简单的“尽力”而已。

另外,它也告诉我们,在这个戾气横行的时代,我们最缺的不是能力和知识,而是一颗感同身受的共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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