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化黑茶,岁月醇香》
唐风
雪峰山的雾,先学会了沉默,才学会在茶树上起身。
它把潮气、鸟羽、松脂的碎屑,一并揉进叶脉,像把未说出口的方言,押进一封深绿的信。
信,被季节折成四瓣:春尖、夏叶、秋片、冬梗。
再被地心的火焙烤,被太阳翻晒,被月光压平——
于是,绿色的词语一夜黧黑,像瑶族阿婆的手背,
像旧驿道上被马蹄磨亮的石板:
安化,从此把“黑”写成光的反页。
茶马古道的马蹄,已远。
而黑茶的鬃毛,仍在风里。
它把一条盐与血、布与银的道路,
折叠进自己暗褐色的皱纹。
千两茶,用篾片捆成柱,像立起一座小小的烽火台;
百两茶,用粽叶裹成枕,让漂泊的人枕着故乡的咳嗽。
骆驼与马帮的铃铛,被茶汁浸哑,
却在每一次冲泡时,
于壶腹的深渊里,叮当作响——
那是边关的霜,与帐篷里的牛粪火,
在互相叩门。
时间是黑茶最隐秘的窖工。
它把青草气,酿成松烟香;
把涩味,熬成蜜;
把锋芒,熬成温厚;
把“此刻”,熬成“曾经”,
再把“曾经”,熬成“此刻”。
茶砖里的金花,是时间撒下的碎金,
在肉眼不及的暗室,
替我们偷偷储蓄利息——
十年之后,
它把利息兑成一盏琥珀:
像深夜的邮差,终于递来
少年时写给自己的信。
我捧起这盏黑茶,
像捧起一块被岁月磨圆的夜空。
舌尖先触到微苦——
那是雪峰山在教我看清:
一切深味,皆从黑暗启程;
旋即回甘——
那是资水在远处翻身,
把上游的浪,折成下游的糖。
我听见茶对自己轻声说:
“如果必须燃烧,
就先把自己藏进更深的夜,
让夜,替你发光。”
于是,我学会了在黑茶的汤色里
照见自己:
那些尚未说出的,
那些已经熄灭的,
那些正在生长的,
都在这一枚小小的漩涡里,
悄悄对齐。
安化黑茶,
不是答案,
它只是一把
被时间磨亮的钥匙——
门,在别处;
锁,在心上;
而路,在舌尖的甘苦之间,
一寸寸,
蜿蜒成故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