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南一个偏僻的小镇,有一棵桃树,不结果只开花,一年四季未曾间断。而在那棵桃树旁是一间上了年岁的客栈。
那是家兄的客栈,专为来来往往的过客提供酒水住宿。因为有些偏僻,在这战乱不安的年代倒也还算安稳。
而我只是个江南的普通女子,坐在老屋里,一针又一针,绣着嫁衣。
那年三月,帘外芭蕉惹骤雨,门环惹铜绿,而你仿佛从姑苏画卷里走出,偏那小镇惹了你。
你说前方军况紧急,战火纷飞,兵临城下,六军待发,自己本是将门之子,可是父母念你年少尚小不愿让你出征。
这次你本是偷偷跑出来,准备去兵役报名,却在这古镇迷路了,想在酒家歇歇脚。
家兄向来喜爱习武之士,忙唤我取来桃花酿,非要与你一醉方休。
提了花酿,下了绣楼。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陌上青裳,飘飘衣袂,谁家年少,如是倜傥。温润如江,款款眸光,谁家少年,入我心房。
你应了家兄的请求,说归来仍要来我家客栈,再陪家兄饮上几壶,为了答谢家兄的宴请,说要为我画一幅画像。
昏昏油酒灯,冉冉墨盒香。我只记得你认真作画的脸庞。
夜色渐晚,我陪家兄送你上马。看你身影渐渐模糊,桃花瓣瓣落,沾衣杉,终是染上了红尘。
灯下提笔,锦书画不成,下笔多苍凉。针线一针又一针,有谁为它疼。我把秘密隐藏在绣衣里,极细腻犹如绣花针落地。
02
这一别便是六个月。
九月秋雨凉,薄了衣衫,美了黄昏。我在桃花树下,看烟雨拭去世俗脂粉的艳丽,听弦索丝竹随烟雨染了江南的水墨。你从身后走来,一把油纸伞,一声故人。
雨落无声怕惊晓了缘分,你陪在我身边,一把油纸伞倒也浪漫。今日桃花比任何时刻都要美上几分,你说桃花似脸颊,却不知是你羞红了她。
你说前方战况危急,刀剑伴丝竹声嘶哑,江山嘶鸣战马,已然一片厮杀,如若还是我酿的花酿,你便陪家兄一醉方休,这次若是不醉,下次不知再到何时。
你和家兄喝着花酿,谈着战乱,踏踏马蹄惊扰了旅人,惊醒了离分。你的兄长到处找你要带你回家,皇令已下,全府男丁全部整装待发奔赴疆场。
我和家兄送你到镇外,看你和兄长飞奔而去,只剩一路尘烟。家兄劝我回去,我不肯,我怕这是最后一次相见,家兄早已明了我的心思,不再相劝 ,转身独自离开。
而我还在等,等到残阳照孤影,照尽了缘分,雨停伞收还不愿归门。
檐角雨落断断续续,恰满成一盏,桃花瓣瓣纷纷洒洒,恰成一整晚
03
又是三个月。
熟悉的马蹄声渐渐响起,我本满心欢喜,却怎奈是你带来即将随父出征的讯息。我明白这是你一直所期所想,看到你眼中闪亮的星光,我就已然明了。
终是我输了, 输给了风花雪月,输给了半世浮华,输给了酒肉穿肠。我忘了你本是将门虎子,
只记得那年桃花树下,你轻声的唤我故人。罢了罢了,功秋万代,终究是你命格里的执着,你终是我可遇不可得的少年。
03
翌年,四月,杨柳飘飘。
你带领军队,从小镇经过。你骑高头大马,盔甲裹身,器宇轩昂,像极了你口中父辈当年的模样。我知道,此后,世上再无青衣翩翩温润如玉的公子,只有鲜衣怒马驰骋沙场的少将。
这烈酒怎么就无法喝醉呢?一盏又一盏,看那月亮弯成两半,看那星光渐行渐远,看那行人各自成双。
这杯花酿,敬你敬我,敬酒后的往事如霜。模模糊糊是你的模样,还是一样令人牵挂断肠。
看着你越走越远,此刻只想紧紧抓住你,告诉你我的心思,一伸手,蓦然惊醒。也罢,原来你只是我的梦一场。
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功名是你的执着,而你是我的执念,一见公子误终身,终是为了你,红颜虚度。
红尘嚣 ,浮华一世转瞬空。若你还来家兄的客栈,请他取来地窖里的那壶桃花酿,那是你大胜敌寇的日子,
我所为你酿的一壶酒,不要好奇我去了哪里,我只是去了我该去的地方,皈依佛门,淡泊红尘,古佛青灯常伴一生。
但是,即使情缘斩断,你依然是我的少年,此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