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发展很快吧，可以说是一日千里，从“彻底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到现在的世界第二，总共用了一百二十年，真正的发展也就改革开放的三十年而已。可是，北上广深的传奇背后，有些地方，对，我说的就是甘肃某个山沟沟，还是历史书上的一句话：“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开局几亩地，收成全看天。

新冠控制住了，李自雄两口子像村里所有的农民一样，天天泡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除草，松土，施肥，撒药。孩子们都在外面工作，老两口还是想从庄稼里挖出三两银子，好减轻娃娃们的负担。人一过五十岁，力不容心的感觉越来越强了，这不，前几天心脏罢工，李子雄又在病床上躺了一星期，病没治好，钱没少花。身体不争气，只好强撑着了，不然，今年的收成会打折。

稍微有点安慰的是，今年看起来不错，没来倒春寒，花椒树长的绿油油的，没过多久，就挂了果，油菜花比玫瑰还香，黄澄澄开了满地，小麦直挺挺的抽出穗，像一个个骄傲的孩子，乘着春雨，地膜覆盖两行蔬菜，农忙的时候还能改善改善伙食；苹果花开，引来蜜蜂无数，农民也像蜜蜂一样挂在树上，掐掉一部分花朵，好让苹果有充足的养分长的更大，等苹果长的有指头肚大小呢，就套上袋子，保证温度，杜绝虫鸟迫害。等到收成的时候，这可都能换成票子。

五月中，太阳已经像个小火炉，微风吹过，树叶哗啦啦响，枝桠间人影耸动，这山沟沟的家家户户忙着套袋子，李子雄两口子把黄苹果全部套完了，天色还早，本想赶去别的地儿，可看看天，四周乌云滚动，太阳躲到后面，空气却更显闷热。这是雷雨的前兆，两口子就收拾回家了。进门洗了把脸，就听见屋顶上噼里啪啦响，往外面一看，白色的豆子已经在院子里跳舞了，树叶跟着落了一层，李子雄老婆骂了一声“死老天”，两个人就怔怔地看着冰雹落了五分钟。

第二天去地里一看，昨天套的袋子已经被冰雹撕成了纸条，没有套袋子的苹果一部分跟树叶铺在地上，一部分坑坑洼洼，失去了原先的圆润鲜亮。农村就是这样，天灾人祸，不可预料，不可阻挡。好不容易辛苦半年，你还得小心翼翼，还得早出晚归，还得不误农时，还得看老天爷的脸色。骂他是没用的，日子还得继续啊，这些苹果就算卖次品，不套袋都没市场。抱怨之后，只好继续，可惜，老天爷玩笑没有开够，第一场冰雹之后的第七天，悲剧第二次上演。有人说，庚子年是大灾之年，三年困难时期，八国联军侵华，鸦片战争都发生在庚子年，今年也不例外。好像没错，没想到新冠病毒带走几千生命之后，冰雹又让这个地方的人们颗粒无收。

两次打击已经是雪上加霜，李子雄觉得，老天爷也该睁睁眼了，只要后面风调雨顺，还是能有口饭吃的，毕竟没了苹果，花椒也还不算受灾严重，月末，李子雄老婆跟孩子们打电话还说，花椒已经上色，估计一个月左右，就是收成的时候了。一切看起来还不算太坏，只是，就在五月的最后一天，经历冰雹二次打击的第十天，通完电话的半小时后，持续半小时的精准打击再次降临了这片土地。银白色的冰珠蹦蹦跳跳铺满了整个院子，甚至堵住了出水口，周围的树都变得光秃秃的，满是破败。

农村人有句话，叫“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李子雄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打击，其实他早就习惯了过苦日子，几十年如一日的面朝黄土背朝天，养大了三个孩子，用一个人的地，养活了五口人。他相信，凭双手创造，靠本事吃饭，就没有饿死的人。只是像今年的光景，还是从心底生出无力感，人算不如天算！

道德经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知道，这是指天地有其法，世间万物一视同仁。可是天灾下，我还是觉得，这句话真的有种天地轻贱万物，暴虐残忍的意思。

李子雄只是个农民，想不到天道如何，他只是知道，人胜不了天，可是他不服，这辈子他没有做过什么错事，勤勤恳恳就为了一家子人能过的好点，这要求并不过分吧，可天不遂人愿。

这里是黄土高原的西端，甘肃省的东部，中国的大西北。这里曾人才辈出，这里曾是兵家必争之地，这里曾被誉为陇上江南。这里有悠久的文化，淳朴的百姓和多样的农业生态。而现在仿佛被世人忘记，甚至提起甘肃，很多人不知道她在哪，有多大，唯一的印象是，缺水风沙大。我希望人们可以把这个地方从历史的泥沙里淘出来，从地理盲区刨出来，从经济死水中拉出来。她不再重要，可还是中国版图上两千多年的一份子。

这里是天水，这里是丝绸之路的必经地，这里是中西部桥头堡，这里是我的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