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十一,又是高三补课,我想到的自然不是如何为自己放假,而是如何将自己放逐。
昨天读了一位生物老师写野鸡的文章,很有感触。没想到,野鸡的生活是如此丰富,他们与人的关系又是如此密切。但是想要看到雄性野鸡美丽的羽毛,包括忍受它那难听的叫声,除非将自己放逐。
我过去写过几篇听鸟的文章,其中就有野鸡的影子。那也是在将自己放逐的日子里。那一年父亲病重,而我刚送走一届高三学生,便不顾一切地将自己放逐了。
回到老家,正值盛夏,每天的清晨都被繁密的鸟叫声唤醒。鸟声的远近是依照他们与人的关系疏密而定的。结队停驻在庭院中电线上呢喃不已的是燕子。它们在屋檐下筑巢、产卵、育雏,这里是人的家,也是它们的家。平常各干各的,两不相扰。等天气渐冷了,雏燕长大了,他们便离巢而去,不知何往。据说明年还会再来。
其次是麻雀,常落到院子里跟家禽抢食吃,因此不招人待见。一边跳跳窜窜地叨食一边左顾右盼,一有警讯便"轰"的一声飞起,也不走远,落到房檐瓦楞上,或落到周围的树枝上,伺机再来。早晨起身和晚上归巢的时候,都会叽叽喳喳猛吵一阵,像开辩论会似的。
但要听到野鸡的叫声,除非把自己放逐到野外。
当初也见过那俊美的身姿,也听过那烂锯条锯破瓷片般的叫声。后来寻到声源,暗自纳罕,这样的好身段竟给搭配这样一副烂嗓子,这只有上帝才干得出来!
要将自己放逐,其实也不一定非到野外。楼下草坪的小径上,一只毛毛虫正在赶路; 树荫下的土堆旁,一窝蚂蚁正在搬家; 这时,细圆的枣叶上阳光闪耀,地上落下深深浅浅的阴影。或者到开阔的操场上,往台阶边一立,把脊背交给温暖的秋阳,细看几只蚂蚁锲而不舍地负重攀岩; 或者干脆闭上眼睛,静听微风穿过疏林。
将自己放逐,不必借助什么仪式,甚至都不必走出楼外。前两天,我在一栋楼里听课评课,课间洗手,突然想起《深夜加油站遇见苏格拉底》,于是把水开得很小,水呈一条细线淋在皮肤表面,滴滴答答地漏到下面的槽子里。这时观水观心,感觉一下子空掉了似的,身心寂然,世界静穆,一切了了分明!
回到课室,看到窗外天空明净,阳光灿烂,楼宇静立,心中油然而生宁静和愉悦,美到难以言表。
显然,在那一刻,我将自己放逐了。
又到十一,又是高三补课。不放假就算了,我将自己放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