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学是一所很普通的乡村小学,位于两个村庄中间,学生皆来自两边的村庄。
村庄和学校之间是一段土路。上下学路上,满目的野花野草,满耳的的虫鸣鸟叫。那时的乡村路上少有汽车,也不是水泥路,但却足够宽阔。一路恣意玩耍的自由现在想想真是幸福!
小学不大,坐北朝南,两扇黑色的铁皮大门把周围的嘈杂世界隔离开来,也引领我走向外面的世界。大门进去分为东西两边。东西各有几间教工宿舍。再往里走两边各有两排教室,教室石砖地基,土墙灰瓦,里面地面由砖头铺成。北边正中央的高台子上也有一间教室,这是全校的最高点,也是六年级的专属教室,曾经低年级的我总是仰望这个地方,盼望自己早点能够坐在里面。六年级教室的正前方是升旗台,也是学校进行开学典礼和开大会的地方。教室的正后方就是学校的操场了,这是学校最广阔的场地,四周各种花草丛生,其中以草居多,周围是高低不平的土墙,土墙外面是大片的麦田。土墙有些地方已倒塌,经常会有迟到的学生抄近道翻墙而入。
每学期开学第一天的固定内容是报名和大扫除,除了打扫教室之外,操场除草也是一项重要且庞大的工作,每个班级负责分到的区域,大家带着各自从家里带来的锄草工具,热热闹闹地加入到劳动当中。集体活动没有让人感觉劳累,大家互帮互助,乐在其中。人多力量大,刚刚还满眼荒芜的操场,不一会儿就面目全新,像是经历了一场洗礼般重生。
学校不大,一共五间教室,但是全校有六个年级,所以其中两个班就组成了一个复合班。我上四年级的时候,就是与二年级的学生共处一个教室。两个年级不但在一个教室上课,同桌的两个人也是一个四年级,一个二年级。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让四年级可以有机会教教二年级。记得我当时的同桌是一个小男孩,正好是我班上的一个女同学的弟弟,那个女同学曾私下拜托我照顾下他弟弟,有不懂的可以教教他,当然还有一项内容就是他上课不好好听讲的时候也可以告诉她。在那个小弟弟面前,我俨然一副大姐大,无所不知的样子。现在想想,也觉得蛮有乐趣。
教室由于大面积都是土墙,时间一久,难免会有渗漏。尤其到了冬天,寒风一吹,冰冷刺骨。所以老师会在教室后面生火让大家取暖,生火的材料是每个学生轮流从家里带来的玉米芯。玉米芯就是剥完玉米粒后中间剩余的那个芯,晒干后当柴火烧,少烟又保暖。烤火不是大家一哄而上,而是按秩序轮流,一组一组来。大家围坐在火堆旁,身体前倾,哈着白气,伸出双手,手心手背轮番转动,保证每个角角缝缝都被烤到。火苗跳跃着,映着每个人的脸颊,红扑扑的,在那一刻,整个世界都是温暖的。
学校老师基本也是来自附近村庄,其中有一个张老师,稍远一点,来自隔壁乡镇,全家都住在学校。张老师有一个恩爱的妻子和三个男孩,其中老大老二是双胞胎。张老师常年穿着西装,头发梳着“招手停”,胡子刮得一丝不苟,整个人干净整洁,学生都很喜欢他,如果放到现在,肯定是“男神”无疑了。张老师既教数学,也教语文,是在我们学校呆得最久的一位老师,后来学校解散,张老师就不知去向了。
我上四年级时的班主任是霍老师,人又瘦又高,一只眼睛有点斜视,所以每当他看我时,我都有点恍惚,不太确定他看的到底是我还是边上的同学。霍老师既教语文,也兼任全校学生的音乐老师。他唱歌时神情专注享受,声音婉转悠扬,在那个年代在我们那个地方,能识乐谱又会唱歌的人不多,所以我对霍老师自然多了一份崇拜。“让我们荡起双桨”就是他那时教我的。但是霍老师让人印象最深刻的不是唱歌,而是他的“大腿一拧”。那时我们在学校有午休,午休就是睡在上课的课桌和椅子上,同桌两人轮流,今天我睡桌子,你睡椅子,明天换着来。霍老师经常会在午休时巡视,一旦发现有不睡却调皮捣蛋的同学,便会使出他的杀手锏,在那位同学的大腿上用手一拧,这不是轻轻一拧,而是极具手法和力道,痛彻骨髓的一拧。凡是那些被他拧过的人,无不俯首称臣,乖乖听话。当然,被拧的都是男同学。
小学的学习父母基本没管过,做完老师布置的作业,剩余时间都是玩。在学校也是一样,除了下雨天,下课全部都在室外玩。
那时学校唯一的体育设施就是位于两排教室中间的一个乒乓球台子,水泥做的,中间架了一排网。物以稀为贵,每当下课期间,这个乒乓球台子就成为大家争先抢夺的地盘。那时候,上下课铃声是由老师手工敲响,每节课四十五分钟,每当离下课时间还有两三分钟的时候,各个班级的同学就已蓄势待发,做好冲向台子的准备。下课铃声如同比赛的哨声,哨声一响,只见各个教室如箭般飞出好几个人影,前追后赶,那架势绝不亚于参加奥运比赛。最激动人心的要数快接近台子时的奋力一搏,有人伸长胳膊去够台子的边缘,有人使尽全力往前一扑,因为规则很简单,谁第一时间摸到,谁就拥有了优先使用的权利。抢到的一脸自豪和满足,晚了的满脸遗憾和不甘,发誓下次绝对要抢先。
除了打乒乓球,我们还玩跳绳,跳房子,弹珠,丢沙包,滚铁环,跨步,攻城,摔泥巴……,其中最让人兴奋的是放学后的抢人大战。
由于学校的学生都是来自两边的村庄,很自然放学时我们就会分为两队排在学校最中间的马路两边,,一个村庄站一队,老师一声令下“放学”,两队人马就会延直线走出学校。待到出了校门,正常两个队伍在路口会分道扬镳。但是事情往往不是这样的,等到马上到路口时,整个队伍会瞬间乱成一团,抢人大战开始了!东边村子的同学会使劲把西边村子的同学往东边拉,同样西边村子的同学会把东边村子的同学往西边拉,有时一人拉一个,有时两人一起拉,有时几人一起抬,被绑架的同学会大呼自己的同伙来救自己,前来营救的同伴则会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来拉自己的同伴。有时成功,有时失败,被成功绑架的只能无奈地被拽着,眼看要到对方的村口了,好了,你可以回去了。这时你要拔腿就跑,否则万一他们一时兴起,第二次抓到你,那你就会被拉得更远,这样也就需要走更远的路返回了。这也是这个游戏最大的乐趣所在,大家每次都玩得乐此不疲。即使现在想起,我依然会忍不住笑出声。
小学生活没有太多的故事和波折,一切都如常进行,我最终也坐进了那个曾经仰望的六年级教室,继而毕业,带着新奇和憧憬,进入初中,高中,大学。外面的世界越来越广阔,也越来越吸引着我,以至于我后面多年回家也没有去小学看看。
前年回家,去了小学,然而时过境迁,面目全非,原来的小学荡然无存,矗立在眼前的是其他的建筑,也不是学校了。听妈妈讲,小学很早就关闭解散了,现在的孩子都到镇上县上去上学了,老师们也都调遣到其他地方了。
所幸小学的快乐时光一直保存在记忆中,每当想起,便拿出来点点滴滴地品尝与回味,每次都是那么地甘甜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