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文教式微,风俗渐颓,文风之弊尤烈。昔欧阳公殁,苏轼尝叹“斯文化为异端”,今之时弊,较昔更甚。
今之弄文者,先名利而后道义。虽文浅识薄,犹以浮巧自饰:徒借华辞炫目,若绮罗覆朽木,饰表而无真意;强堆丽藻充雅,如乱麻缠丝,乖理而失本真。观其篇什,貌似斑斓,细究则疏漏百出、雕虫篆刻之末技,终难臻妙——此“异端”之象昭然也。
更有甚者,执陈腐为圭臬,动辄托“敝作”自谦,实则学识浅陋。其文辞靡丽过甚而割裂文意,甚者句读不葺。此辈徒骋机巧,如浮沫泛水,无片语真切,竟自诩诗人,毫无羞赧?
夫成抱负非凡、才气纵横之诗人,需宽胸襟、正人格。时代非尽善,需直勇之谠论者引文明进阶:勇于挞伐社会之弊,以匡世为志,以百姓为基。若诗人嘉谗谀而鄙耿介,耽于世俗同化,逐物质感官之乐,心存畏惧,则非真诗人。真诗人当具正义感、明是非,不折于权势,敢为天下先,唯对己之见解负责,不蔽于世俗,不掩锋芒。然世多伪饰,岂容此等“异端”存?岂任其言论如星播撒,撼群丑利益之基?
今之众,或葺院吟风,谋一身安适;或行歌选色,纵口腹之乐,逐凌虚台、长杨宫之梦——外表华丽而兴衰无常,慕潘安之貌、羡西施之容,况其虚幻仅托诸屏间。苟以浮靡影像为镜,患得患失,此心浩茫难收。此沉滞痼疾存焉,非华佗难革。后生多为此所累,轻生自裁者,比比皆是。致世风颓坏至此,祸根在不勤国学、唯西方鸡汤为尊:炮制便当之文,以鄙俚之语乘敛财之快,俾文魂与精神俱丧,为蛊所惑者,反饮蛊为药,循环往复,何由得愈?
欲兴德行,诗人当修身格物、审好恶以正俗。若言行相悖,不过教天下士相率为伪。文风如元气,需惜护之。今网传鸡汤文靡然成风,贪惰性之利,弃德伦如敝屣,传害民之音,引奔竞者效仿,怪态百出,以丑为能事。久之,何得世风淳厚?民德归厚,必革此弊。
然此弊浸淫久矣,时为势移:君子缩手隐林,小人鸱张结党,内怀附下之私,唯利是图。使坚守正直者如临深渊,动辄陷坑阱——人心难测,此非社稷之福。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空洞可怖。亟盼国人救风俗、滋文风:文风即国风,文运即国运。国学为国之瑰宝,形神兼备方得传神。诗人当秉赤子心,笔参造化、独出神韵,破传统窠臼;若仅摹古人之姿而失其魂,徒遗神袭貌,终无生机,窠臼之描只会束己手脚。诗词道古今,系于情性风骨,不拘常格。
昔柳耆卿以婉丽传,“杨柳岸、晓风残月”尽得婉约之妙,羁旅之愁赖伶女蹙眉而显;苏子瞻破绮罗之态,“大江东去”称雄豪迈,需壮士鼓琶以彰英气。二人体式迥异,然皆以真心驭词、新意破俗,故能传世。即所谓“花间为皂隶,耆卿为舆台”,亦各有其质,非徒雕琢。
今之词家蜂起,多陷窠臼:忘“言为心声”之旨,徒效皮毛。仿耆卿者,袭柔靡而无深情;拟子瞻者,作豪迈而失旷达。炼句虽求工,却秾丽过甚,满纸雕镂而无生气——或堆辞如绣屏蒙尘,或循规若木偶牵丝。创新杳然,千篇一律,味同嚼蜡。
词之兴废,系于用心。孔子有曰:“言之不文,行之不远”,又曰“辞达而已矣”,然今之骚客能辞达意者,盖千万而无一人也,古人以情驭笔、以志立言,故姿态横生;今者舍本逐末,泥古务形而轻内涵,何由振衰?欲复兴,当破陈规、抒真性,鉴古人创新之勇,脱缚立骨,方得词之真味。
纵观先贤,立一代文者,必担天下大节;非气足以高世者,未之能也。存于身曰气,见于事曰节,气节合而成道。道无形而立,无力而行,不生不灭——在天为星汉,在地为川岳。
若任此弊盛而不革,终成大患,苏轼“斯文化为异端”之叹恐成常态,正统文脉何由存续?噫!文风颓坏至此,真学问安在?当亟力匡正,复归“文以载道”之质朴本真,方得护持文脉不堕歧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