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快要过去的春天,皮村的桃花刚落,租住在皮村的范雨素却如一支灼灼的桃花红遍了网络!
范雨素,一个来自湖北襄阳的乡下女子,已到中年,现在北京给一个富豪家庭做育儿嫂。她的文章《我是范雨素》以一种不动声色甚至有点调侃的语气,扒开社会底层生活流血的伤口,别人看得生疼,她却咬牙默不作声,这种坚强令人感动而外,这个“靠苦力吃饭,不靠写文章谋生”的家政女工在城市夹缝里生成的独特文学情怀,唤醒了无数人对物欲利益的痴迷与沉醉,对“诗和远方”的追问和向往!
“我的生命是一本不忍卒读的书,命运把我装订得极为拙劣。”她文章开篇劈头一句,直击人心,有多少人比她幸运,比她有更好的境遇,比她受过更多的教育,但是被沉重的生活压弯了腰,摧垮了灵魂,在生活的快车道上,无法停留,不能自主,如行尸走肉一样,范雨素几乎不着技巧不带感情的冷静叙述,象一把薄锐的刀子,带着清醒凉意划过他们麻木的灵魂,苏醒的疼痛让他们重新审视自己、审视世界,原来不富裕的生活可以温暖如春,不浪漫的过往可以苦吟成诗,不能用脚丈量的远方可以在心里远到无疆!
两年多前我离开体制,在选择的过程中,遭到数不清的劝告、警告、质疑、嘲笑。但我态度坚决,出去后立即重新进入工作状态,让那些为我担心的人放了心,让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失了望。
现在几乎弃绝工作,就在几个小时前,有人打电话邀我去工作,我一口回绝。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想专心做自己喜欢的事。正如范雨素所言:活着,就要做点与吃饭无关的事。
一个家政女工尚有此觉悟,但优越许多的人反倒无法理解。
这几日见人颇多,有人长久不见,详细询问我在做什么,断定我一定在外面挣大钱,若说没有,他们初时不信,待到信了,就会以为我跟退休的大爷大妈一个生活节奏,有大把无聊时间需要浪费,若不能陪着时间做无用的消耗,他们就打破砂锅问到底你做什么,待到你说练练书法,写写文字,他们又以为你不过就练个字,跟退休老干部的修身养性到处赠字同款,还如此煞有介事,正经八百。表面上有人恭维说这样的生活方式很悠闲很潇洒,其实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觉得我这样纯属不务正业。他们所不知道的是我每天至少工作八小时,而且绝不是他们在单位的磨洋工、瞎敷衍、混天黑,我是实打实地每时每刻都在动脑动手,最重要的是我每天快乐宁静,内心丰盈,充满了天使一样纯真的博爱和慈悲。这是以前挣钱时所无法得到的好心情好心态。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遂不多言。也有人说羡慕我的生活,倘若让他舍弃功名利禄,失去众人的抬捧,失去锦衣玉食的生活,失去……如我一样过清简朴素单纯充实的日子,我想他其实断然不肯。我说在座的大部分人随时可以啊,他们辩解说经济实力不足,据我所知,他们大部分比我富有,只是他们有了粗茶淡饭,想吃特色风味,吃了特色风味,想吃精美大餐,吃了精美大餐,还想山珍海味……就象那个渔夫的妻子,一步一步欲望越来越膨胀,当然只是物欲的不断上涨,说到底,精神生活对他们没有那么重要!
一个月薪六千,独力抚养两个女儿的育儿嫂,可以买一千斤书给孩子,可以在一个皮村的文学小组坚持学习一年多,还手写了十多万字,在时间金钱十分有限的情况下带着女儿到西藏旅行……
许多比她有钱的人,没钱买书,许多比她有闲的人,从来没有时间带着自己的孩子出去旅行,许多比她有钱又有闲的人,从来不说物质缺乏,精神的食粮不能少!
可以非常肯定地说,那天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比范雨素富有,也不见得比她更忙,但他们总说等我退休了,等我闲下来……这样说的人,我知道基本上会永远等下去。
我见过外环路上拾荒的老人,回到路边的窝棚里,趴在地上认真写毛笔字;也认识在工棚里点着蜡烛写了五十多万字成为签约作者的民工;范雨素的大女儿没有上过学,她不但学会了读书看报,还从苦工做到了年薪九万的白领……
一般人都夸大了经济条件的影响,但到底过什么样的生活,更取决于个人际遇,认识,修为。
范雨素说:一本书从来没有人看过,跟一个人从没有好好活过一样,看着心疼。
我得说一个人从来没有为吃饭以外的事活过,就象一本又臭又长的书,不忍卒读!
活着,必须做点与吃饭无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