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伟噤若寒蝉，许一诺几个不明所以,也不再说话。

秦晋摸出口袋里剩下的一百多元钱塞到外婆的枕头下，然后偷偷轻轻拉了拉一诺和千金的衣角，示意他们该回去了。向外婆告辞出来，他们看见一个身材臃肿、满脸麻点的中年妇女从那些堆成小山的零食里面拿了一包什么正在往怀里塞。看见他们出来了，尴尬地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们很有礼貌地向她问好：“阿姨好！”

罗小伟见了中年妇女像老鼠见了猫，他畏畏缩缩，怯生生地介绍：“这是我舅妈。”
“舅……舅妈，他们是我的同学，马上就走。”

一诺一行三人很有礼貌地对小伟舅妈告辞。

他们走到门口时，舅妈才指着那堆零食说：“你们的东西。”

千金心直口快：“那是我们专门送给罗小伟的。”

舅妈尴尬地笑笑，随即阴着脸对正缩在墙脚边的罗小伟喝道：“还不快去送送你的同学。”
罗小伟又是一颤，畏首畏尾地走向门口。他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默默地走，也不说话。

秦晋停住脚步，等罗小伟走近了，对他说：

“我在外婆的枕头下面放了一百五十元钱，等会儿你拿去给外婆买点治疗胃病的药和止痛片。”

罗小伟吃惊地看着秦晋，嘴里喃喃地说：“不，不能要，我，我去拿出来还给你。”说完就要往家里跑。

“站住！”秦晋大喝一声，“那点钱我是专门留给你外婆的，不是给你的。你必须去给她买药，你就忍心看着外婆那么痛苦那么难受吗？”罗小伟眼里含着泪水，轻轻地点了点头，很小的声音说了声“谢谢你们”，就转身跑回去了。

当终于走到繁华的大街上，重见阳光时，他们都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千金语气不无哀伤地说：

“罗小伟的外婆胃里面有一个乒乓球那么大的东西。”

“啊，肿瘤？你怎么知道？”一诺和秦晋几乎是同时发问。

“我看见的啊。”

“你看见的？你，你有特异功能？你能看见别人的内脏？”秦晋仿佛看见了外星人。

“难道你们看不见吗？我还以为你们也看见了呢。”千金比他们还奇怪地说。

“那你看看对面走过来的人当中有没有肚子里面长东西的？”秦晋不信她真有透视眼。

“你看正往我们这边走来的挺着孕妇肚的那个大胖子，他的肝脏外面包了一层厚厚的油。那个，就是那个提着公文包的瘦猴子，他的心脏在右边也。嘻嘻嘻，真好玩，那个……”千金势无忌惮地在人群里指指点点，嗓门又大，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一诺拉住千金，不许她再对陌生人指指点点。他虽然也感觉不可思议，但是他没有质问千金。他太清楚千金的来历，他相信她跟他们总是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存在的。

一诺对还傻愣着难以置信的秦晋说：“别听这个疯丫头胡言乱语。她只是胡乱猜测而已，你信了，只能说明你真傻到家了。”

千金刚想反驳，被一诺冷厉的眼光给封了口。爸爸妈妈曾经一再告诫千金：在家里她可以为所欲为，但是在外面，必须无条件服从爸爸妈妈，爸爸妈妈不在的场合，哥哥一诺就是她的最高领导人。

秦晋历来信服许一诺，千金一贯很疯，她怎么会把她的疯话当真。

但是他们都看得出来外婆是真的积劳成疾，身体严重透支，她的身体已经病入膏肓，再加上丧女之痛的双重打击，外婆似乎没有一丝生机。

临近期末考试了，老师不再安排新课，每天都是复习复习翻来覆去地复习。许一诺主动接近罗小伟，帮助他复习功课，可是很多内容罗小伟就像从未学过，根本做不起一诺给他出的题目。真不知道，每天上课的时候他都在干什么？他的脑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除了摇头，回答不出一个问题。可是许一诺一点都没有气馁，没有责怪他耻笑他，耐心地给他从头讲解。

慢慢的罗小伟不再一味地排斥许一诺和秦晋的关心与帮助。他主动告诉他们，外婆吃了他去药房买的药后好多了，又开始出门捡废品了，只是时不时的胃还是会痛。

一诺和秦晋都知道外婆的病靠那点胃药和止痛药是维持不了多久的。但是他们告诉罗小伟又有什么用？罗小伟除了哭，还能想出什么可行的办法？

这天课间操刚刚结束，全校师生集合拢听校长训话。校门外突然锣鼓喧天，一行穿着大红舞衣，翠绿色裤子，脸上浓妆艳抹的老年妇女敲着锣打着鼓扭着秧歌走进了校园。

原来是许一诺当初救的那位老奶奶伤好出院了，她带着儿子媳妇女儿女婿等一大家子人，请了一个老年乐队造声势，给学校送锦旗来了。

校长、老师和同学们的目光被他们吸引了过去。老奶奶接过她儿子手中的锦旗，亲自送到主席台上校长的手里。老奶奶坚持要把许一诺请上台，她说她要亲自感谢他。

许一诺早就忘了这件事了，他不想旧事重提。可是他无处躲藏，张老师不容他推辞就强行把他带到了台上。老奶奶非常激动，拉着一诺的手，慈爱地端详着他，眼眶里闪着热泪。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老奶奶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要塞给一诺。一诺像被蛇咬了一口，连退好几步。老奶奶紧追不舍，一诺无论如何也不收。无论老奶奶说什么，一诺是坚决不要红包。全校几千双眼睛就这么看着这一老一少在台上一进一退，你推我让的，像是在演一幕话剧。

许一诺的脸红得像关公，像捧着烫手山芋。校长也加入劝说，可是老奶奶太固执了，不达目的不罢休。老奶奶的儿子见台上僵持不下，赶紧冲上台去拉老奶奶走下讲台，他对老奶奶说：“你不是来感谢恩人的吗？怎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让恩人这么为难呢？”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