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墨韵乾坤
窗外的女人，旗袍如夜，笑容如魅。她那句低语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穿透了玻璃，也穿透了陈默紧绷的神经。
“时空画师……使命？”
陈默下意识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喉咙干涩。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他感到握住毛笔的右手不受控制地一震。
他确定那不是他的力量！
笔杆温热，仿佛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它牵引着陈默的手腕，在铺开的宣纸上疯狂舞动。笔走龙蛇，墨迹泼洒，不再是平日他所追求的清雅淡远，而是充满了苍凉古朴的意韵。亭台楼阁、冕服冠盖、异兽图腾……一个完全陌生的朝代景象正以惊人的速度在他笔下呈现。不，是被“它”呈现！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那浓黑的墨色中，隐隐透着一股铁锈般的腥味。笔锋过处，偶尔滴落的液体，在宣纸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
是血！他的预感没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默心中骇浪滔天，他想甩开那支邪门的笔，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像被焊在了笔杆上，动弹不得。
窗外的旗袍女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脸上的笑容依旧优雅，却仿佛在欣赏一幅早已预见的画面。她抬起手，用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然后指向陈默。
刹那间，一股庞大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涌入陈默的脑海。破碎的画面、嘈杂的声音、古老的语言……他看到一个身着不同朝代服饰的画师，在烛光下呕心沥血地作画；看到战火纷飞，画轴在混乱中被秘密转移；看到一幅幅看似普通的山水人物画，其墨色深处，都隐藏着与他画作上相似的金色纹路……
“啊！”剧烈的头痛让他忍不住弯下腰，几乎要呕吐出来。
就在这意识模糊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从那支笔上延伸出的无形丝线猛地一扯！天旋地转，眼前的景物开始扭曲、变形，公寓的灯光黯淡下去，窗外的现代街景如同褪色的油画般剥落。
“砰！”
一声闷响，他感觉自己摔落在了坚硬而冰冷的地面上。那支该死的笔终于脱离了他的手。
痛楚是真实的，身下冰凉石板传来的寒意也是真实的。陈默挣扎着抬起头，随即整个人都僵住了，忘记了呼吸。
眼前已不再是他的那间堆满画稿的公寓。
灰蒙蒙的天空，飘着细碎的、如同墨点般的雪花。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泥土、柴火和某种陌生香料的气味。他正身处一条狭窄的古代街巷，两旁是低矮的土木结构房屋，屋檐下挂着昏黄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曳。
行人从他身边走过，穿着粗布或棉麻的古装，发髻高耸，他们投来好奇、警惕甚至带着一丝漠然的目光。他们的交谈声是某种晦涩难懂的方言，语调和用词都与他熟知的世界截然不同。
“我……穿越了？”一个荒谬却又无比真实的念头击中了他。是那支笔！是那幅画！是那个旗袍女人！
他猛地回头，身后哪还有公寓的窗户？只有一堵斑驳的、爬满枯藤的土墙。
寒冷和恐惧让他瑟瑟发抖。他低头看向自己，还穿着那身单薄的现代家居服，在这古意盎然的环境里显得格格不入。
“必须离开这里……”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手脚虚软。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藏青色棉袍、头戴小帽的中年男人在他面前停下脚步。男人面容精悍，目光锐利得像鹰隼，上下打量着陈默，眼神里没有丝毫善意。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装神弄鬼？”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官威。他说的语言并非刚才听到的方言，而是一种更接近官话的语调，陈默勉强能听懂。
“我……我不知道……”陈默声音沙哑，大脑一片混乱，“这里是哪里？”
“哼，还在装傻？”男人冷笑一声，猛地伸手抓住陈默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看你衣着怪异，行踪鬼祟，定非善类！跟我回衙门说清楚！”
衙门？陈默心里一沉。要是被当成奸细或者妖人抓进去，在这个陌生的时代，他还有命在吗？
他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难道说自己是来自未来的画家，被一支笔带到了这里？
就在他绝望之际，一个清冷而熟悉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
“王捕头，且慢。”
陈默浑身一颤，循声望去。
只见巷口，一个身着月白色裙装的女子款款走来。她梳着精致的堕马髻，步摇轻晃，气质清雅高华，与这破旧的小巷格格不入。然而，那张脸，那优雅中带着疏离的神情，分明就是那个站在他窗外的旗袍女人！
只是此刻，她换上了符合这个时代的装束，宛如从古画中走出的仕女。
被称为王捕头的男人看到女子，态度立刻变得恭敬起来，松开了抓着陈默的手，拱手道：“苏大家？您怎么到这等污秽之地来了？”
被称作“苏大家”的女子走到近前，目光平静地落在陈默身上，那眼神，仿佛在查看一件失而复得的物品。
“这位是我‘墨苑’新请的画师，前日才从江南来此，不慎染了风寒，有些迷糊，冲撞了王捕头，还望海涵。”她的声音不大，却自带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
王捕头愣了一下，再次打量了一番衣着古怪、狼狈不堪的陈默，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但显然对这位“苏大家”极为尊重，当下不再多问，只是赔笑道：“原来如此，是在下唐突了。既然是苏大家的人，那便无事，告辞。”
说完，他又狐疑地看了陈默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巷子里只剩下陈默和那位神秘的苏大家。
陈默靠着冰冷的墙壁，喘着粗气，死死盯着她：“你到底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时空画师又是什么？”
苏大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微微俯身，拾起了不知何时滚落到陈默脚边的那支毛笔——那支带他来到这里的罪魁祸首。她用指尖轻轻拂去笔杆上沾染的尘土，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脸庞。
“这里是‘大晟’王朝，天祐十三年。”她抬起眼，眸色深沉如夜，倒映着陈默惊恐失措的脸，“至于我，苏青珺，和你一样，是‘守墨人’的一员。而你，陈默……”
她将笔递到陈默面前，笔杆上那些原本黯淡的金色纹路，此刻正发出微弱的、只有他们二人能察觉到的光芒。
“……你是我们等待了三百年的，‘时空画师’的继承者。你笔下的，不仅是山河，更是历史的脉络与真相。欢迎来到，画中之境。”
陈默看着那支再次泛起幽光的笔，感觉一个巨大的、跨越千年的迷局，正如同他笔下晕开的墨色一般，将他彻底吞没。
------ 明日更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