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如不凝聚在文字里,也终将成难追的往事。
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央视主持人朱迅说的。对我来说,这话还得改为如果记忆只写在纸上,那么就真的只是被遗忘的过去了,因为再也没有机会拿出来认真看了。
周末整理物品时翻出了我和先生的一大箱子日记本,大大小小,各式各样厚薄不一,每一本都是封面褪色严重,大部分都是大学时期写下的,最早的竟然可以追溯到高中时代,真真是一堆老古董了,摸完的手闻起来也一股怪怪的味道。

随手翻开一本读上几页,模糊的文字立刻带我们回到了过往,一边惊讶于过往的幼稚,一边自嘲地说着没想到自己以前居然还有过这么多或好或差的经历?
于是,慢慢地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曾经写过的在现在看来不值一提的内心感受,还有曾经做过的各种糗事。它们被寄存在脑海深处某个地方,平时安静地待在那里,不会轻易出来打扰我们,而这些日记本就是召唤它们的钥匙。
最不起眼的它们在一堆收拾出来的物件中却是最珍贵和有价值的。它们跟着我们两次搬家,却依然没有被抛弃,原封不动搬运到新家,再原封不动地被挪进新的容器,然后就被遗忘在角落里,直到落满灰尘后,需要它们挪地儿的时候再次被清理翻开。
想起以前的工作中,总有一些爱写作的人抱着自己的稿子来出版社找我们出版,同事那里经常收到无名作者自发寄来的稿件。为了给出明确回复,我们一般都会认真地看一遍,不管能不能出,都会给对方一个回应。
可后来,稿子越收越多,质量也是良莠不齐,本来编辑人手就不够,社内的出版任务都压得没法完成的时候,很多稿子我们也就没法一一过目了。这其中,大部分人的写作都是自娱自乐而已,没有市场价值,没有社会价值,无法列入我们的出版计划。
当然,很多作者最后没有等到答复也就不了了之了,也许已经寄到其他出版社,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会有好结果,而有少部分作者却是相当坚持,持续不断地寄,甚至还有找上门来的。
记得有一次在总编办公室正和领导谈话呢,一位颇有风度的老者突然闯进来,手里抱着稿子,也不管我们愿不愿意,冲着我们就开始介绍他的稿子,滔滔不绝,手舞足蹈,龙飞凤舞一番,完全不给我们说话的机会,直到另一位同事来把领导请走,这才有了送客的理由。
事后,我们都十分不理解,即使已经明确告诉他们的稿子不符合我们的出版方向,却依然会有一些执着的人,一定要我们将他的大作付梓出版,哪怕自己出钱都无所谓。
现在想来,其实这些作者这么做是对的,稿子写出来后如果不让它们以另一种方式存在,很有可能就会被主人遗忘了。也许有人只是贪图自己的名字放在作者一栏,也许只是想用这种方式将记忆留下来。
估计会有很多人像我一样,青葱岁月的日记本即使没被丢掉,也是被丢在角落里,成为可有可无的存在而已,发现了会惊喜一时,可过后就又被遗忘了,似乎真的只有让它们成为书摆在书架上,才会增加我们重复阅读的机会。
只是大多数人忽略了一点,出版社出书是要拿到市场上去卖的,如果一本书只是对于作者自己来说有意义和价值,那么它就算是出版了,当进入到市场后也会输得很惨,尽管有些作者本人一点都不关心销售数据。
那些光鲜亮丽的明星们为什么都偏爱出书?自然是因为他们的故事和经历比一般人丰富得多,有趣得多,可写的也多,让人好奇想读的部分自然也多。他们有出书的资本,更有能将图书支撑起来的精彩内容,加上明星自带流量的宣传优势,如此内容好有市场还能大卖的书哪个出版社不喜欢呢?
那么作为普通人的我们来说,自然也有写作和记录的权利,不管是日记还是其他,我们总归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将我们的生活记录下来的方式,不以出版为目的,只为了为自己的人生一个交代。
其实我们每个人要把过往写出来并不难,难的是勇敢地袒露自己、难的是对过去的重新理解、难的是从自己的历史中汲取有用的营养,让我们在未来的人生中走得更加昂首挺胸,从容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