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蝉彻底没了声息。它在那里静静地,看不出一丝异样,走近也不飞,其实已然死了。
有些事就是这样,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
那晚村里的灯明儿都谢了时,宋柯家的房子冒起了黑烟,继而燃起大火。那三间坯房,除了房梁没什么值钱物在里面,烧了也没人痛惜。不过更加确信宋柯是死了,而且死的不甘心。
自此,那个破败的所在成了全村人的避讳。
宋柯放火时心里倒是痛快,心说干净了。
经过生产大队长房后头时,停了一停。听见里面好像一声声的,好像还说,你说好就好……
宋柯突然就泪流满面。
如果不是一阵狗叫,他都忍不住想嚎。没有月亮的晚上,人嚎狗嚎它也是没有月亮。
第二天早上街上就传开了,说村南的窰里边闹鬼、生产队长的房后有绿汪汪的两只眼睛在晃晃。这些和宋柯家着火的事一起,经过无数次的想像、加工、演绎串成了很暧昧,说不清道不明,却把人拽着往那阴冷的方向走的故事。
只不知都有谁大晚上不睡觉,就专门儿看见了这些奇怪怪的事情。
沿着村边那条河,一路向东,天明时宋柯已经走到省界。
眼前这村,桥头有个铺子。远远看到袅袅升起一柱白烟,在晨光里生动、好看。就像孩子见到了娘的那种亲在心里溢满。
小铺前草棚下面有个炉子,凑上去暖暖的。索性靠上去偎在那里,更是惬意,舒服的想睡。睡着了想谁就会梦到谁,想什么会得到什么。
记得是口水吧,淌了一大片在前襟。宋柯睡的香,梦到了谁又吃到了什么好吃的,只有他自己知道。那铺子的主人还给他盖了条麻袋在身上,很是暖和。如果能一直这样舒服着,生活就太好了。
可笑这人啊,有时执着好多年,不如梦一场来得简单幸福。
竟然就这样笑醒了,睁开眼看到的也是一个笑脸,那个调皮的笑脸就像春花初绽,在这萧瑟一片里,那么耀眼。是梦是醒?
多少年后,宋柯想明白了。他是块石头,应该是玉在心里,而不是春花。春花于石头上是开不出纹路的。春花没有错,石头也没有错,错的是老天爷。
姑娘端来的那碗疙瘩汤,由上到下、奇经八脉,妥妥地熨平了他的灵魂。
宋柯摸了摸自己的脸,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噢,噢,还有,脸上怎么那么光滑呢?
这两天的遭遇里面隐藏了多少神奇的事呢?祸也福也?管他呢,名义上他已经死了。一个死了的人,福祸已无干。
偏偏这种心态,如同儿戏,会把其他无辜的角色带到沟里,生出诸多怨怼和纠缠。
这不那姑娘对她爹说,这人与其他人不一样。
可不吗,谁认真的喜欢一个人也会觉得他与别人不一样。这事不用上升到理论,老先生心知肚明。妻去世的早,老先生为了生计东家西家帮忙卖力气,世相看的多些,眼神儿活泛。
看那年轻人着实不俗,只是不知来历。
不需要身份证的年代,人们都有非凡的想像力和接受能力。或者那才是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