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文理分班后,少了部分文科的优势,总成绩排名开始掉的厉害,根据学习互补的方针张老头安排他当我同桌。他脾气很好,我去问题,他自己的没做也要先帮我分析,每次同时做的练习往往是我先做完,他才赶着交。直到高中毕业后一年,我也没想明白,我当时怎么那么“有勇气”不讲道理地去霸占另一个人的时间,况且还算是“皆因同桌才初相识”的同学,仅此而已。
一星期后班级照例循环调位置,就是前三排交替后三排交替这个样子。我们在第二排,第一排是第三排刚调过来的女生,很是漂亮更是有气质,江湖传说校园里一半的男生都喜欢她。即使加了千杯的嫉妒料酒进去,我嘴里说出来的也还是 真的漂亮。她很喜欢掉转头来问我同桌题,我当时绝对是脑袋抽经太久,居然因为这个和我同桌闹腾,还故意抢着和那个姑娘同时问题,专看他的反应。而他往往一副为难的样子,不然就谁更快给谁讲。据说他与女生来往寡薄,从那时我有点信了。然而我们同桌的日子并不久,一个月后,张老头不知何故就把我俩调开了。
虽说一月同桌,问他题的习惯却模板了下来,也许是因为只有他这种超级复杂的生物才能理解我这种单细胞大脑的思考方式。之后即使是周末,电话里二十分钟的习题讲解也是生活的常态。再后来高三,作为重点里的重点培养对象,张老头硬是把他调到了哑座位置,而我竟主动请缨挂军最后一排的靠门位置。那时相隔十万八千里,却莫名的有着最要好而默契的关系。
比如,中午放学后,他一定会留在位置上,等我过去问题,要是我不过去,他就过来,这个时间用来攻克课堂上的零碎知识点;再比如,他一定是下午前五个到班里的人,在提前的半个小时里,专门攻克习题里的整套大难题;再再比如,每周的卷子练习不会的圈点出来,他给我写全套的详解。那一年,我的数理化从来没有遗留的“残饭”。而我,每天上下午课间全校跑操,而我会在这刚结束后以马力全开的速度冲刺回来,在饮水机爆满的人堆里给他的杯子打满水,冷水不加热,放在桌角左边第二本书的位置。
每天的早读时将抄好的英语单词放在他的桌柜里,有时外加恶作剧之神一样的画工作品,但更多的是什么自己满满的鸡汤文字,那时的我也许并不懂,像他那样有志气的人并不需要我那样幼稚无比的励志语。因为他桌角贴了三年的话不过是一句“但求耕耘,不问收获。”
我们冷战也最有默契的和解方式,就是第一天谁都不理谁,第二天肯定有个人先到对方那边去,话都不用说,两个人一对面就笑了,“让你耍脾气,哼。”闹得最僵的一次高考倒计时三十二天,我给他写纸条说让他专心备考,最近几十天不会来打扰他。他有些恼,一向晚上去积极去食堂的他,趴在那里一整天,我问他是不是生气了,他抬起头来,眼里有泪闪闪的,说,不生气,只是伤心。
对,他不生气,只是伤心,我们大闹小闹几十次,他从不生气,只是说他很伤心。要是他哪里不对了,我也是生气一分钟,下一秒就是“赶快去改嘛,原谅你喽。”我就以为我们会一直有这样默契的和解,永远也不会走散。就算毕业了,至少我们,会有点不一样。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我们一起去中学附近的公园,他载我,我压了自行车的后座上,他扭过头来笑,还是那弯了的眉,带有长睫毛温柔的眼,外加一脸的阳光。他说,“你是除了我妈以外,我载过的第一个女生。”
“噢?那我还有何专属特权?浩鑫同学说来听听,让我骄傲骄傲?”我一手撑着巴,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认真。
“你呀,”他手指轻轻一戳我的额头,“还有就是,第一个写纸条的女生,第一个带出来玩的女生,嗯,哦,今天我朋友还在我家里呢,他下午走。”
“啊,那我给你发消息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还是回去陪他吧,我们明天也可以出来呢。”
“没事儿,你一打电话我就出来了,哈哈。”
“哈哈,那我岂不是罪过罪过。”
后来,我们约好去一座城,“黎浩鑫,我要去离你学校最近的那座学校,就算破二本我也要去,哼,我要每天跑去你学校欺负你。对,大学也要欺负你,就这样。”
“哈哈,好啊好啊。”
年少时总喜欢撒下万千慎重的誓言,偏偏在阳光下都美好地一塌糊涂。可现实是,就像我们当初的座位那样,我们的成绩也是有着十万八千里的差隔,就算他帮了我好多,我也远远达不到他那样出众而拔尖的优秀,我们最大的希望不过是能够在一座城,而那时我们也都不懂,其实就算一座城,也可以大到谁也找不到谁,以至于谁也记不起谁来。
高考成绩下来的那天,我们把彼此父母的电话费刷到爆,我妈和她妈同时去服务厅充话费。他说,他被西安的重点院校录取了,我说,我在福建。曾经给他画过一幅我们俩的班级座位图,我当时打趣说,你看啊,我们的就像天涯海角各自零落,没想到后来一语成谶,七千九百二十八公里,真的是天涯海角各自零落。我更没想到的是,那条短信竟是我们最后的联络。在此之后,我给他发的所有消息全部没有回复。
再后来,大学,通过班群,我给他发过无数次的消息,无数次空间访问申请,无数次的好友申请,无数条的留言,也走过无数次的西安城,每一次抱着满满的希望去做,因为曾经那么在乎过,觉得至少会有半分心疼,半分悯怜。然而所有都不过是石沉大海的了无回音。
我问过好多人,知道你现在的好多故事,可你却依旧不愿给我半分消息。快四年了,是啊,四年没见,也许你早已推测不出我现在的样子,当初的脸也只剩虚晃的影,但却还希望你能记得,曾经有那么一个人,很要好过,也只是很要好过,哪怕关于她,现在都只剩下半有半无的推测。而我,却记得关于你的所有故事。
是啊,那时你眼角眉梢皆带笑意,后来却道是误会一场。而如果,如果那三年再来一次,哪怕是生命最后的期限,黎浩鑫,就让我喜欢你一次吧,明目张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