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悄然而至,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今夜月光似华,如水如影,于一片月色中捡拾一地残霜。
安然入眠,情丝绕绕,绾就春风结。
一只木船湖中行,景入画,人不归,天与山与云与水上下一白,茫茫天地唯一痴人而已。
怎奈清歌声声,波澜几复,天上流云朵朵,树下一片娉婷。
斜雨倚栏独望思,巧笑倩兮眉婉结,潺潺流水了无声,寂寂空亭何人归。
曲水流觞,兰亭雅座,诗中千行字难落,悠悠千载月明寄,不知故里春依旧,万卷书下泣惊神。
云遮住了月光,只有一片清亮的影子。
默然想起东坡先生的《水调歌头》,儿时便能诵读的诗,只觉字字珠玑,冰清玉洁,却不谙诲其中深意。
如今想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多么孤寂,月光下清瘦的文人举起一壶酒邀明月对饮。
心中千丝万缕,明月依人在,浮光掠影清。
一人一酒,月下独饮,也许酒壶已空,杯中已无酒。
如此良夜暗暗自怜,怜月色,怜人生,怜君今辰往事。
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半生漂泊落花残,一生无望相思愁。
可又何必如此自怜,月光原来甚好,心中尚有牵念。
君安好,与君同饮三杯酒,剪不断理还乱的是丝丝愁绪,何不绕进淡淡清酒中,化为杯中相思情。
人生本苦短,酒中本无物,暮然回首,十里月色,不负佳酿。
嵇康走向竹林时,也曾想过痛饮三千场,想过月光照进竹林,竹林七贤促膝而谈,围炉夜坐,品茗论世。
如今道不同不相为谋,钟会来拜访时,嵇康正在打铁,抛一句:“何所见而来,何所见而去”钟会道:“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便愤然离去。
嵇康仰头大笑继而继续打铁。
他本世间狂放之人,阮籍驾着牛车去野地,走到荒郊野外前面没有路了,突然放声大哭,哭的可是田地无路,不过是人世穷途末路罢了。
当他愤然写下《与山巨源绝交书》,当他毅然走进竹林深深处,他已知如今的自己已然穷徒末路。
那夕阳一片红,是残血的影,晕染得竹林一片血色。
他清明的理想,乱世也罢,纷战也罢,终究无法实现。
他突然想起尘封的那把琴,琴声悠悠,千千绕绕,那就弹一曲。
三千弟子肃然静立,白衣飘飘,风神韵动,抬指眉尖,一把琴,一席地,那千古绝唱的《广陵散》,那纤纤细手抚上那把琴。
眼中的竹林已然不复,心中的抱负豁然开朗。
弹毕一曲,仰头道:“广陵散绝矣”便从容赴死。
魏晋风骨,从来活的潇洒,死亦无憾。
不知为何想起嵇康,想起那首失传已久的《广陵散》。
只是今夜月色甚好,想起那些离人愁绪,不禁心中感概万千。
那一首《广陵散》是在寄谁的思念,托谁的情思。
明月依旧在,半生聚散,半生离合,一生相知,知他行生往复,知他缘深缘浅。
沈复知芸娘贤惠淑庄而又灵动可爱,知她眼眸里半生相依。
纵有酒后醉不休,纵有舞乐曲不停,芸娘总是知他懂他恋他,恋流光不负,光阴如聚,恋情书千千,笔笔惬意。
纸页已然泛黄,墨迹干涸。没有墨了,沈复一转头,见芸娘低头研磨,想起那句“低头弄莲子” 芸娘就是他眼里的万千春秋。
想起这些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情丝,想起慢慢时光里的柔柔情怀,不觉夜已静,点点月色,点点星光,离人已去,小径独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