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从来不晓得给什么样的人送什么礼物的人,这应该算是没有情商的直接表现了。
所以,我一度觉得《三生三世》里,白浅上神的法子颇为好用,送礼一律送夜明珠,大仙送大珠,小仙送小珠。既不寒碜,也不会失了礼数,可谓是一举数的。得亏她家门口的塘子里有足够多的珠子,再有就是她身份高贵,哪怕就是送一颗草去,想来也没人敢说什么。
神仙的世界自不是我们这些凡人可以理解的,活在凡尘,总少不得一些套路,比如说礼尚往来,比如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一个礼字,就能把中国人也牢牢套住。毕竟,你生活在一个关系复杂,人情来往密集的社会,而不是真空。你需要做点什么来维系和固化这种亲密或是不亲密的联系,于是礼物变成了最好的代言。
可是我活着二十多年,非常不理解的是心意与祝福为什么一定要凭借礼物来定义呢?没有礼物难道就是不用心?
我们家人都是耿直的性子,很少会在意这些事。顶多就是“今天你生日啊!”“是吗?”“那我们买个蛋糕吃吧。”然后一家人就这么愉快的过了生日。所以我二十来年收到的礼物真的屈指可数。
印象最深的是十岁那年,爸妈为我举办了一场还算盛大的生日会,亲朋好友叫了个遍。我记得当时收到了三样礼物,一样是自行车,一样是粉色连衣裙,一样是棕色的布偶熊。然而遗憾地是,自行车在那两年后被偷了,连衣裙穿旧了被我妈拆了当抹布,而布偶熊在哪一次搬家的时候遗失了。
看吧,其实时光如水,一切实际存在的东西都会消磨,而我们什么也留不住。可是我记得住他们的祝福,我记得住他们围着我唱《生日快乐》歌时的场景,我记得堂哥顽皮地绕着桌子唱:“祝你生日不快乐!祝你生日不快乐!”却逗得我们所有人哈哈大笑,是那样地快乐。
之后的十来年,我几乎没收到过什么礼物,混得也算是蛮惨的。相应的,我也就想不起来谁谁谁过生日要送什么礼物。但是,并不是说我的心意就会比送礼物的人少。
小一点时,那时候流行做彩色手抄报,我真的用手抄报的硬纸板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贺卡送给同学和朋友。再大一些,便开始给好朋友的生日写贺文,内容无非是相处的点滴,身边发生的搞笑的事情。
再后来就是现在,独自生活在远离家乡远离亲人的城市。好像任何节日都成了触动心灵的某个按钮,暗戳戳地期盼从远方而来的慰问,或是数了又数空间里有多少人发了祝福。又或者并非某个节日,只是与老友难得一聚,一起出去胡吃海喝一顿,去KTV吼两嗓子。其间意味,早已不是一份轻巧的礼物可以涵盖的。
我大学最好的朋友生日在十月,而我的生日在七月。第一年九月份开学恰好赶上她的生日,那时因为是上下床关系比较好所以决定送礼物,但其实当时并没有多了解这个人。我想了很久要送什么,说真的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也不明白她梦想是什么,更不了解她缺少什么。她活得那么二,就是缺脑子,我难道能买点智商回来送给她?
显然难度系数太高,最后我从礼品店挑了一个俗气的水晶球,包了一层又一层,最后在盒子上系了一个大蝴蝶结。后来我发现送礼物是费时费力且不讨好的事,除非你情商很高,送礼总能投人所好,这就另当别论了。
事实是,我那朋友看到球时,表情相当微妙。等到第二年,当时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之后她告诉我,那样的水晶球她们家已经有四五个了。摆着占地方又怕摔了,放储藏室里落灰吧,又觉得辜负了朋友的一番心意。同样,大多数她收到的礼物都是华而不实没什么用的,最后的归宿都是垃圾桶。无奈之下,她后来在朋友圈里说,别送礼了,都折现吧,朋友们。
折现,确实是个好办法,没有什么比发红包更受欢迎的了,且完全挑不出刺。关系好的,多包点;关系远的,少包点;一般同学嘛,发个6.66,或者8.88就已经不得了。省时省力而且省事。然后生日会就成了菜场,买卖都要按斤称称。可是谈钱多俗气啊,虽然人人都爱钱,但感情怎么能够明码标价呢?
既然如此,为什么中国人结婚朋友还需要出份子钱呢?你结婚的时候,我要给;改天我结婚的时候,你再还回来。我能说太麻烦啦,咱们私下扯平吗?显然不可能。一来一往,有来有往,这才是中国人为人处世的常情。所以,我们姑且认为“过生日,送红包”是件合情合理且合法的事吧。
你送或不送,生日就在那里,不来也不去。可是有区别的是,收礼的人的心境。我比较欣赏的一个说法是,我不需要礼物,你来了,就是对我最好的祝福。
对于真正的朋友来说,送什么显然是很虚的存在。最重要的是你来了,你愿意在这一天排除万难,来与我见面,然后我们还能像当初一样聊聊未完成的梦想,谈谈有遗憾的人生。那样的感触与欣喜是多少个水晶球,多少红包都换不来的。
年纪越长,越会消磨掉浮华与形式的东西,生命越会返璞归真。渐渐地你不会像个孩童一样期待过生日会有什么样的礼物,圣诞节会有什么样的礼物。因为你渐渐地明白那些礼物背后的本质是什么,你更关注的是送礼物的人。
两颗心的连接,有时仅仅一个眼神就能实现,而感情的维系,只要一通电话就能做到,哪里还要什么礼物来撑场面。当然,你愿意熬一个星期的夜去织一条围巾来锦上添花,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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