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从图书馆回宿舍的林荫道上,被一阵季风扫过的梧桐叶沙沙作响。迎风前行的我闭上了双眼,聆听这久违的沉吟。
“对啊,老院儿的白杨林也是这样的旋律。”
“老院儿”是我们离开那个地方之后对它的昵称,如果你试图通过手机地图来寻找她的痕迹,那你只能失望地看到一片树林,而来往的包裹上也仅仅写着 “绿城路140号”的制式门牌号码。
院子大门两侧三米高的宝珠石狮面朝北方,审度着来往的行人。路人用仰视的角度猜测着红色大理石门后的神秘世界,与大门内侧哨兵静滞的对视,催促着他们加快了行走的步伐。大多数人都不曾留意,在外人视角里的军事禁区,却是承载了我们整个童年与少年的四维空间口袋。
老院儿的故事多到可以写成一本小说,甚至拍成连续剧。这种想法也总是促使着长相丑陋的我,在看到类似于《激情燃烧的岁月》这样的军旅题材电视剧时,自作主张地把男主人公幻想成自己的样子。
但是关于老院儿的这部“电视剧”,我是丝毫不愿意去幻想的。因为这里没有男一号,更不存在跑龙套,这里的故事属于每一个在这里生活过的孩子。
小巷
四岁,父亲的工作变动把我介绍给了老院儿。我们的公寓被安排在了院子的西侧,红砖楼紧挨着西门口,与对面通信站的L型白楼围成了一个半独立空间,白楼上的通信铁塔直插云霄。出了西门,便是那条拥挤的货栈北街。
来来往往的家属们自然不能拎着芹菜酱油从庄严肃穆的北大门进入,所以连接老院儿西侧小门与外部世界的货栈北街,便成了大人和孩子们每日出行的闭经小路。
货栈北街应该向我们做出深刻的检讨,因为挂羊头卖狗肉的它充其量只能叫巷子。三米多宽的“街”,经常让过往的车辆发生磕绊。这时候,巷口卖鸡蛋灌饼的夫妇、巷口大杨树下修自行车的老大爷、小卖部的梁叔叔都探出了头,一场夹杂在河南方言里的劝和就又要上演了。
巷子口的那棵灰色老白杨像极了个哨兵,守卫着不远处的小门。以至于当通过小门的我们再度看到院子里的那片白杨时,总会产生经过了二道门的错觉。院子里的官兵和家属们的日常生活,也都全仰仗着这条小巷。
从北至南往深处走,你会诧异地发现这条其貌不扬的巷子简直是条一应俱全的生活步行街。鸡蛋饼铺子、胡辣汤店、小卖部、蔬菜摊儿、报刊亭、五金店、修自行车的摊子、鞋匠铺、电器维修站、洗衣房、棋牌室、麻将馆,整齐而又不失风情地分布在巷子的左右两侧。院儿里的人们和巷子里的百姓默契地生活在了一起,小巷儿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了院子西门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