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居直
松居直先生,这是一位图画书发展史上绕不过去的德高望重的老人。
松居直,1926年生于日本东京,1951年同志社大学法学部毕业,同年进福音馆书店任编辑。1968年升任社长,1985年辞去社长职务。就任日本国际儿童评议会(JBBY)会长至今。中日儿童美术交流中心副会长等职。1956年创办第一本月刊图画书杂志《儿童之友》,引领日本图画书事业开辟了一条国际化的新途径。
单单看这些数字,大家可能没有什么特别感觉。但稍微注意计算一下你就会被惊到:现今仍然活跃于亚洲各国推广绘本阅读的这位老人,今年已是91岁高龄了!
以上寥寥数语难以展现松居直先生之于日本图画书发展的意义,但从他毕生为之奋斗的图画书编辑出版的经历来看,他的日本“图画书之父”确实是当之无愧!
他将毕生的心血都倾注在日本图画书的起步、发展和推广上,使得日本图画书从无到有、又从稳定走到了今天的辉煌。可以说,是松居直亲手缔造了日本图画书的辉煌。
大家如果稍微留意一下自己家孩子、尤其是低龄段的宝宝最喜爱阅读的绘本,就会发现,差不多60%以上都来自日本!
甚至许多欧美的经典绘本,比如为大家所熟知的《米菲兔系列》、《小蓝和小黄》、《小房子》、《好饿的毛毛虫》等大部分也是经由松居直先生通过先引介到日本再从日本来到中国的。
大家可以回去翻看我晒书架那一篇书单自己统计一下,或者自己到各大图书销售平台去搜索一下。你就会被这个现象震惊!不得不说,日本图画书经过差不多百年的发展,已经在世界绘本发展中不说能达到顶尖水平,至少也足以到达一个相当值得称道的地位了。
而这些,都脱离不了松居直毕生不懈的努力。
在漫长的最困难的时期因为他的不懈坚持,最困难的时候,《儿童之友》甚至在刚创刊1年时因为销量的不景气面临停刊。然后又连续5年处于赔本的低谷期。
幸好松居直先生同时负责的其他刊物都在盈利,所以所在的公司拗不过勉强支持他继续坚持着。
就是在这样窘迫的境地里,松居直先生一直用最深刻长久的思考和精益求精的态度在一点一点地艰难地推动着日本乃至整个亚洲图画书的发展。
通过努力学习借鉴世界各国优秀图画书创作的经验融合自己长久的思考和发挥富有开创性的创意,使得日本差不多3代人都能在有最优秀的绘本阅读环境中成长。
日本今天在经济上的强盛得益于他们在教育上的长远规划,而他们在人才培育的成功上,优秀图画书的“抚育”和“喂养”作用是功不可没的。
松居直60年如一日地在图画书这个领域勤勤恳恳地深耕细作,即使历尽艰辛也始终不言放弃,这样一种坚持动力来源于哪里呢?
在松居直从事图画书编辑的岁月里,他曾“试着从各个角度来思考图画书对孩子的意义,结果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快乐的情绪。”
他回想起“三岁或五岁时,母亲念给我听的一本图画书《孩子国》。我一首一首地念着母亲度过的那些朗朗上口的童谣,这些童谣所配的插图也一幅幅浮现于脑海。我非常惊讶,经过了二十多年,这些字句仍然清晰地留在我的记忆中。”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松居直的父母就给他订阅图画书杂志《孩子国》(日本较早的图画书杂志,创刊于1927年)。那时,阅读图画书的插图,不断积累对色彩、构图和线条的经验,日长月久,他也逐渐形成了自己关于图画的优劣美丑的深刻体验。
“我上幼儿园和小学时,父亲经常带我去参观画展。现在,我已不记得父亲是否带我去过动物园,但却记得我们去过好多次京都的冈琦美术馆……这些经历培养了我的艺术眼光。这些日本画家和儿童插画家的作品,对年幼的我而言,都是一种图画。如今我才了解,他们都是各个绘画领域中的佼佼者。”
儿时母亲给他念的图画书《孩子国》里面的童谣,还有父亲经常带他参观美术馆,那种歌谣里韵律的美和美术展览里经典作品的熏陶。
这些童谣和艺术品的美即使经过漫漫岁月,仍深深印刻并长久地留存于他的脑海之中。为了保持和捍卫幼年时期所建立的对美的印象,他毕生都将追求美和创造美作为了自己的责任并乐在其中。
加拿大著名儿童文学理论家李利安H. 史密斯在她的著作《欢欣岁月》中说“假如图画书本身是优秀的,他就会在无意识中经历某种审美经验。假如这种经验被一再重复,就会在他身上发展形成某种品味的标准,也是将他与低质量、赝品以及平庸之作相隔绝的一道防护墙。“
松居直一生的事业追求的经历似乎也在向我讲述这样一个事实:在幼年时期给孩子创造体验美的环境,从而在孩子内心深处所引起的深刻的美的感受,就是父母在孩子心中种下的一颗幸福的种子。
或许,有人要对这些发展嗤之以鼻,因为觉得这些不过是“小儿科”!这种思想和忽视甚至错误判断儿童早期教育(不是大家理解的简单意义上的“早教”)在整个人生中的奠基意义是一样的,充满了无知、短视甚至是危险。
儿童绘本的创作不仅不简单不容易,而恰恰是整个图书出版链条中最难以出彩的。因为创作一本优秀的图画书,必须综合心理、文学、绘画、历史、编辑出版、音乐等等多种学科,又必须很好地把握成人的思想与孩子的理解之间的平衡的尺度。
人的安全感不仅来自物质方面的满足,还必须在每个人的心中扎根。没有这个根,孩子将会失去安全感,他们被现代生活混乱的价值判断所支配也就不足为奇。优秀的图画书能给喜爱阅读的孩子们以定力,就像在大风暴中紧急抛锚一般。这种力量绝非道义上的概念,而是可以信赖的力量。
人们常常认为,成年的时代很漫长,儿童时代很短暂,转瞬即逝。所以,儿童时代的经验远不及成人时代那么重要。然而,儿童时代是各种感受形成的关键期,非常容易受到影响,并且正因为时间短暂,所以较之成人更不能接收平庸之作,不能让儿童在这方面浪费时间。儿童时代的印象是持久的。这些印象累积起来,就成了他们长大以后表现出的人格类型,正如谚语所说“儿童是成人之父”。因此,对儿童在阅读中接收的信息,我们岂能抱着漠不关心的态度?
可能也有人会说“日本的绘本是日本货,我们都必须抵制”,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体现自己的爱国。但目光偏狭的爱国是假的爱国。当我们在面对抉择的时候,记得冷静地问一下自己“我们选择这些最本质的意义在哪?”
优秀的文化不分国界。能够用来强健我们整个国家民族身心发展的优秀文化的产品,在平等、友好的背景下,值得交流借鉴并且合理吸收。甚至应该需要大声宣告:“我们需要最有营养的精神粮食,有多少,我们就吸收多少!”“有最深刻的人文价值的文化产品我们还需要,很多很多!”
一个胸怀广阔的国家才值得敬畏,并且永远永远世世代代长盛不衰。
央视大型纪录片《大国崛起》以史实讲述了当今世界强国崛起的历程,
日本在明治时期开始对外学习他国经验为己所用
骨子里的平等的人文精神也是松居直的人格魅力所在。
“在日本,孩子们格外受惠于书籍。可以说,日本孩子得到书籍的恩惠太多了。受惠太多,有时我觉得也是一种不幸。为什么说不幸呢?因为日本与亚洲其他国家差别太大。将来,亚洲各国的孩子们一起工作时,我希望尽可能地相同或相近的生活体验。然而,现在日本奉行的是本位主义,日本人的思考方式也一样——更多地考虑自己,只要日本繁荣就行。对此,我深感忧虑。”
身为日本图画书的老一辈推广人,你说他是出于经济利益考虑也好,松居直先生恰恰对我们中国表现得非常友好。
甚至可以说,他对中国充满了深厚的感情。他说过“我期待,在不久的将来,中国今后100年或是200年会出现一直受到世界各国孩子喜爱的图画书。因为我相信,中国的文化里有这股力量和精神……”
他常常感叹和惋惜“如果不是因为中日战争,中国的图画书发展一定远远超过日本!”他多次受邀来中国访问,每次讲话之前,他都会起身为中日战争中死难的中国人深深鞠躬以表示沉痛的哀痛和日本当时所犯罪行的歉意。
他在当今中国原创图画书发展中也诚恳务实并且毫无保留地奉献出他多年的作为图画书创作者、编辑的宝贵意见,积极为推动中国图画书的发展贡献一份力量。90年代初,他频繁地往返中国,推动图画书阅读,像当初他培植日本图画书人才那样培植中国图画书创作者,并在中国创办了奖励原创图画书的“小松树奖”。
花费那么多笔墨介绍松居直,是因为在陪伴孩子共读绘本这件事上,这是一个绕不过去的至关重要的人。在这个人内心深处,最重要的不是国籍和文化带来的差异。而是对提醒成人去深入孩子的世界,努力用孩子的眼光去了解他们、接近他们甚至学习他们的那一种“儿童本位”的意识。而是保护这种“人生如若初见”的美好的不懈努力和执着的精神。
他是一个日本人,但更是一个持之以恒地播种幸福的人,一个源源不断地为所有人带来丰盛的生命体验的人。
这样的人和这样的人生,值得我们尊敬。
看看这样的人生,体会这样的人生,让人也非常想过这样的播种幸福、收获幸福的人生。
其实,每一对父母甚至每个人都有可能过上这种人生。
只要心里渴望幸福的火种被点亮,只要一直坚持付诸行动。
主要著作:
著有《什么叫图画书》、《看图画书的眼睛》、《图画书时代》、《到图画书的森林中去散步》等书及《桃太郎》、《木匠和鬼六》、《信号灯眨眼睛》等多种图画书。
最近,我在读松居直先生的《幸福的种子》、《我的图画书论》、《松居直最喜爱的50本图画书》这几本书。其中后两本是中国编辑根据他的一些文章编辑整理的。
文如其人。他的文字读来让人感觉和缓流畅、平和安详,让人见字如面、如沐春风。在图画书的品读和鉴赏方面又充满了精致的用心,体现出他不凡的美学功底和专业严密的编辑经验。非常值得所有关心儿童绘本阅读的人反复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