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跟你离婚，这样的日子没法过下去了！”

熟悉的声音穿过墙体，卷着刺骨的北风沿着巷子打了个旋，钻进了我和子健的耳朵里，子健抬头看了我一眼，努了努嘴，眼睛瞬间酝酿了一整眶的泪水……

“哭什么！孬得很！”

“你才哭了呢，我没哭！”子健灵敏地躲过我的大巴掌，跳进了拐角的小巷里，“我真的没哭！”

“嗯，知道啦！”我倚着墙根，随手抹了一把眼泪，“一会儿别去网吧，去大佬家玩会儿吧，等安静了我来喊你！”

“姐——”巷子里传来轻轻的一声，隐忍沉闷，仿佛酝酿了许久，“爸爸妈妈是不是真的要离婚了？”

“他们哪天不吵？要离早就离了”

“嗯，知道了！”子健软糯地应了一声，然后便听见他的步子离开的声音。

我长舒了一口气，迎着风口，又抹了一把眼泪。

回到家，已然乱成一团——锅碗瓢盆摔了一地。

“还继续吵吗？”我站在门口，望了一眼屋里狼狈的两个人，心里不由觉得分外悲凉，同床异梦，是他们吧！

“你滚回房去！”粗鲁的声音伴着再一轮的打斗夹在空气里，久久没有散去。

“你们吵你们的，我给子健做饭！”我强忍着身体的颤抖，压低声音尽可能平静地和他直视了一眼，“我不打扰你们！”

“你——”他顿时憋红了脸，三作两步跨到我面前，一巴掌甩在了我脸上，“皮贱货，敢瞪老子，滚回房去！”

“我说我要给子健做饭！”

“和我犟？”他突然一脚踹在了我腿肚子上，我一下子瘫倒在满地的狼藉中。

“你滚开！”妈妈从一旁踉跄爬起来，一把把他推出了老远，然后抱着我哭起来。

后来，是怎么结束的，浑浑噩噩中，我不太清楚。

只是一直到很晚很晚，他才摔门离开，妈妈蜷在摇椅上伴着吱呀的声音呜呜咽咽的哭，我抱了她一下，她冲我浅浅地笑:“妮子，这次我们真的要离婚了！”

“嗯！”我点了点头，为她捋顺了头发，“到时候带子健走吧，别打他！”说完，我便匆匆回了厨房。

“姐，姐——他们是不是已经不吵了？”刚回厨房不久，子健的脑袋便从窗户外伸进来，小心翼翼的样子和小毛贼别无一二。

我突然一阵心疼:“不是叫你去大佬家玩？怎么躲在这儿？”

“大佬不在家，我身上没带钱！”

我点了点头，招呼他进来。

他从窗户上跳下去，没一会儿又气吁吁地爬上来:“姐，我没带钥匙！”

“猪脑子，提醒多少遍你才会记住！”我一边骂他，一边笑自己，“以后也没人给我骂了吧！”

给他开门时，我才发现妈妈不知道何时已经不在摇椅上了。

我心里隐隐觉得不安，匆忙给子健开了门:“子健，你去厨房看着锅！”然后跑进了爸妈的房间——

妈妈不在，原本放在床头柜的户口本和结婚证也都不在了。

我呆呆地愣在了那里……

今天是最后一夜了吧！

“姐，爸妈呢？”子健的声音从厨房慢慢接近房间。

我突然惊醒，匆匆出了房间，勉强笑道:“爸赌牌去了，妈妈今天夜班，上班去了，今天就咱俩！”

“嗯。”

“走，做饭去，帮我切菜！”

“好！”

那顿晚餐，我的手艺好像突然好起来，色香味俱全，子健吃了一碗接一碗。

“子健，今天晚上跟我睡吧！”我看着他稚嫩的样子，不由觉得异常温暖。

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后抬起头问我:“姐，爸妈如果离婚了，你会跟谁走？”

“瞎说什么！”我抬手弹了他一个栗子，起身把盘子收得霹雳乓啷，“不要瞎操心，我哪儿也不去，就一直待在这儿！”

“哦！”

那晚，子健窝在我怀里，许久都不愿睡:“姐，我总觉得你有事瞒着我！”

“子健，你就是太敏感，男孩子，应该大气度，不应该总这样矫情。”

“哦！”

“子健，你要快点长大，别让妈妈操心！”

“好！”

“子健，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嗯！”

“子健……”

子健，我还有很多话想说，你梦里也能听得到的吧？

第二天我没让子健出门，让他陪着我看儿童频道的樱桃小丸子。

他一脸不情愿，可出奇安静。

到了快中午的时候，妈妈突然回来了，也不和我们说话，自己在房间里忙活。

子健想去看看妈妈，我一把拉住了他:“妈妈心情不好，别去烦她！”

子健怏怏地倒回沙发，低声嘀咕:“我们是不是要分开了？”

我吸了吸鼻子，没有说话。

妈妈在自己房间忙活了一阵，又去了子健房里。

小半天过去后，她终于拉着两个行李箱站在了客厅里:“子健，走！”

她说完这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却没有说话。

子健突然红了眼，看着我流下两行清泪:“你不走是吗？”

“子健，跟妈妈一起要乖一点，好好上学！”

“我就知道——”子健倚在我身旁，哭得越来越凶。

我没敢再说话，轻轻把他拉起来推到妈妈身边:“好好照顾他！”

妈妈使劲地点头，抬起手想抱我的时候，我逃回了房间。

那天，子健哭得撕心裂肺，可是，终归是走了。

两天后，爸爸也走了。

今年新年的时候，子健照常发来他和妈妈的照片，画框外，他的妹妹正在冲他做鬼脸。

我给他回过去我的婚纱照:“一切安好，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