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行(二)

        一晃,又到了吃绿豆糕的季节了。我觉得我荤可以戒这么几年,主观上来说不算什么大问题。你要让我把绿豆糕戒了,干脆杀了我好了。每年到了端午节,在端午节那天的下午,一般超市都会有绿豆糕的促销,近两年都是二十来块买一盒送一盒。我跟爷爷都爱吃扬子江的,汪玉霞的只要不油也喜欢。我会一口气买个四对五对的。别看多,我们爷孙俩要不了两三天就能全部消灭干净。他也爱吃芝麻糕,有时候我会买一盒里面一半是绿豆糕的。今天忍不住买了一小盒勉强吃了四块,已经撑得无法下咽。若我爷孙俩再合作,没十分钟就消灭完咯。

        大西北倒没有看到什么有特色的精致糕点糕点店和面包房售卖的点心和武汉也差不多。非常喜欢那边的酸奶,一种是小店或者自家馆子里酿的酸奶。吃起来有淡淡的酒的味道,实际上没有感觉到酒精。奶也分奶牛和牦牛。牦牛酸奶怎么说,腥味儿似乎要浓一些。喝到口里分外柔和,奶白的颜色就像那天我们在茶卡看到的天上的云,和多次提及的天空之境,茶卡盐湖。去的那天恰逢景区免费开放,"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这个季节茶卡盐湖处于枯水期,水量非常少。坐上小火车很快开到盐湖,虽然水量很小,也能在平静的湖面上完美的倒映出天上的景色。抢着在小火车上多拍了一些照片。下车后,天空就不做美了,大风肆虐。阴沉的可怕,我们只好到跟前的服务店避一避。

        说是服务店,也就是买汉堡的地方。比起山珍海味,荤食里面我最念念不忘的就是俩,一个肉馅儿饺子,一个金拱门家板烧鸡腿堡。同样有趣的是,或者说我根本无法想象的是,一向勤俭节约的爷爷也会自己去买金拱门家的板烧鸡腿堡。次数仅有两次,但是算是破天荒了,奶奶说一是被电视广告洗脑了,二是经常路过,也就在他心里种了草。后来遇到过金拱门促销,我也经常买了给爷爷奶奶吃,那速度,一会儿功夫吃个精光。而现在,爱吃的那个人不在了,我也不再吃了。

        茶卡是整个行程里面最草草收尾的一个,那天风实在是太大。一直吹个没完,之前平静的湖面倒映也被吹了个稀碎。让人提不起继续游玩和拍照的兴趣。最后匆匆走到了出去的大门那,有个卖纪念品的商店。里面有各种精品食盐卖,还有用盐做的各种玩偶一类的工艺品。据说可以保存很久。在出殡前,我一直想找一种可以长久保存有意义的东西,和爷爷骨灰盒一起放到墓地里。金银都会随时间氧化。这万物哪有长久的道理。负责下葬的工作人员问了两次有没有陪葬品,我都摇了摇头。若不是中途出了一个差错,其实是有的,那也是爷爷最心爱的。但是出了差错,所以没有了,我也不能说,说出来即是恶。

        来到水上雅丹,感觉就像到了国外海边一般,虽然没什么娱乐项目,但是光拍照就可以拍上很久了。水清沙白一望无际,我一时贪玩心起,想去用手感受一下水的温度,哪知刚走到水边。脚像陷入沼泽一般往下陷,看起来结实的沙地早已经被水给泡软了。我也没心思管那水怎么样了,脚踝都陷进去了。我玩儿命的挣脱出来,离水边远远的。没办法,裤腿上,鞋里里外外全是湿漉漉的沙。去车后备箱拿了拖鞋和裤子,赶紧换上。据说再过七天,这个景区也要开始收费了,这是我们玩的第二个不收费的景区。过七天后,收费的话,太贵了我肯定不会再来了。但是头七我很希望爷爷真的能回来再看看我们,再嘱咐嘱咐我们。遗憾的是,头七的夜晚,我们没有一个人梦见他。

        整个行程最后一个景点是塔尔寺,在去塔尔寺的路上,在一个小镇里吃午饭。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喇嘛是吃肉的。当一个大喇嘛正在吃盘里的肉酱面时我大吃一惊。好家伙我一个不信佛的人跑去吃素,信佛的大喇嘛吃起荤。观念还是被中原的佛教给影响了太深了。由于前一天也是点的拉面,太难吃了,并且价格在15块钱。所以今天继续不信邪,大西北应该随便找个小馆子做出来的拉面都好吃。端上来吃了第一口我就想打自己脸了,太难吃了……

        塔尔寺是我拍照最少的景点,外面几乎没什么更多可拍的,各个殿里面却又不让拍照。藏传佛教给我的印象就是鲜艳,五彩经幡、手工唐卡、酥油花。两点多到的,一直游玩到五点半各个殿开始关门,里面还有很多大殿没有游玩。祈寿殿、大金瓦寺为奶奶和爷爷各点了一盏祈福灯。这是行程的第七天,七点左右在西宁办理好入住手续,把行李扔到房间后直奔附近比较有名的一家拉面馆--舌尖上的拉面。七块钱一碗,看到价格我都快哭了,点了一份酸奶,还有小菜。面一上来吃了第一口我就想拍桌子大喊“太好吃了!”和前两天吃的拉面味道完全是云泥之别。根本忍不住居然把一整碗给吃完了。吃完后就去两公里左右的超市购买第八天火车上的补给。第八天夜晚我终于梦到爷爷了,我以为头七梦不到,未来会很难梦到,没想到第八天就梦见了。我又回到了奶奶的家里,我、奶奶、爷爷我们三人围着沙发前的茶几坐着吃饭,画面的开始我的焦点集中在爷爷身上,他坐在板凳上,习惯性的翘着二郎腿,手里端着碗坐在那嘴里慢慢吧唧吧唧的慢慢吃饭,一边和奶奶聊着天。就像曾经无数次平淡的日子一样。我不记得了能梦他穿什么衣服了,似乎是平常深色的衣服,奶奶在我的焦外,更加模模糊糊。我在这个环境里呆滞几秒,马上反应过来我在做梦。这是我记得的第二次在梦中明白自己在做梦。

        第一次是我在建五。那天我睡了一个懒觉,梦里面我同样现在客厅里,看见卧室有人在睡觉。我很好奇里面的人是谁,于是我迈步往卧室里走,走近床边清楚的看到是我自己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正在睡觉。我的大脑马上回忆起原来我已经睡着了,那么现在这里只是我的梦境,想到这里我立即睁开眼睛醒了过来。这次不痛了,我在梦里一瞬间即想明白了我所处的环境是梦境,也明白了,爷爷已经走了。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一哭我就会醒了,我问爷爷,你身体现在怎么样?他笑着说他都好了,还拉开衣服给我看,在医院打针的针孔已经都结痂了。我看到身上多个烟头大小的结痂,这里真的真的忍不住了,我哭着跪下来跟他磕头的一瞬间就醒了。我还有好多话想问,可是后面再也没有机会了。醒来后我我一直在想,这个梦到底是什么含义,是爷爷真的回来过了吗?吃饭那个场景就是这两天的场景,我坐的位置就是这两天我坐的位置。结痂是因为我太想他身体好起来吗?我找不到答案,也没有人可以给出答案。

        这世上有没有鬼神?这是最后我面临的终极问题,这整个不幸我面临了三个终极问题,放不放弃紧急抢救(切开气管进行插管);换尿管,换鼻饲管,生不如死是不是他原本的意愿,特别是我抱住他不断挣扎的腿,不顾他的因痛苦的喊叫以便护士给他换尿管;这世上有没有鬼神。前两个问题可以说在做抉择时和扒我一层皮一样难受,我从没做过这么难的选择,并且没有放弃的选项,那是我才明白这世上你可以有的选的都是这个世界向你展示的善意。我未曾想过,老老实实,勤勤恳恳的爷爷,未曾想在生命的最后,这世界收起了它的仁慈,露出了最后的恶意。

        行程最后我直接躺在了卧铺上,开着耳机让火车飞驰。头七过后我把奶奶送进医院住院治疗,姑姑自己去了医院住院治疗。爸爸因为晚上照顾爷爷,内分泌紊乱,背后长了一个比较大的粉瘤去医院开刀拿掉了,还没恢复过来。我想爷爷也是心疼我们,知道我们在继续下去,用不了几个月都会拖垮。就这样放过了我们,也放过了他自己。大家都在恢复着身体和心里上的创伤。我不知道需要多久,至少直到今天我仍未填满这个空白。

        在后来的有一天,我们坐在桌上吃饭。姑姑开口说她终于梦到爷爷了,梦见爷爷在帮忙疏通奶奶家的厕所下水。我奶奶说她昨天是疏通了厕所下水的,厕所有点堵,还疏通了半天。说到这里我们都沉默了,因为奶奶并未提及此事,姑姑也是这天才回的青山,能够梦见这件事的几率真的小到可以忽略不计,我无法用任何科学的解释再来理解这件巧合了。

        五一天气也是阴晴不定,担心有暴雨,所以原本计划去墓地祭拜爷爷的计划也改成在家里祭拜。遗像从客厅的供台上移到他的小书房里挂着,原来我很少进他的小书房,那是他的小天地,他的私人空间。他没事经常待在里面,缝缝补补,或者写写字,有时只是抽烟或者听收音机,有时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现在成了我常去的地方,客厅一个单人沙发搬进去了,我坐在单人沙发上,对面墙上挂着遗像,我们就这样互相对视着。可惜那只是一张照片。末七,七魄散尽。

        这次西北行的手记到这里也写到最后了,基本上将路上遇到的东西都像大块的拼图一样给拼了上来,还有很多细节,发生很多事都没有一一放进来。我觉得人生也是如此,我大脑里关于爷爷那些记忆,也是我手里关于他的拼图。靠着我的记忆和奶奶的描述他年轻时候的事将他的故事一点点拼起来。一直到今年过年时候,我才拿到了一块非常非常隐秘的拼图,这块拼图对我们来说影响太大了,又或者根本不会有什么影响。因此我只能把它埋藏在心里,等到我自己百年后再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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