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简书里面有个日记本字样,忽然想起我有十几年没写日记了,更没有写过除日记之外的任何只言片语。
曾经想与文字决绝的我,现在重新拿起笔来,我不知道我还能写些什么。
但是,我转了一个多么长的弯,至少我现在是明了了。我的生命就在于文字,没有了它,这些年的时光,我是怎么过的。浑浑噩噩,只不过是一个躯壳而已。倔强的不拿起笔来,可终归是一场逃避。这个逃避未免太长了些,人生中关键的十几年就这样蹉跎过去了。我不得不佩服我的毅力,可悲的毅力。在这关键的十几年,可以说是文字工作者幸运的十几年,我把自己深深的埋葬了。有多少理想的坚忍者,都已经在文字中与自己的灵魂结合,走向了自己心向往之的路。我,却放下了自己的理想与一直认为生而为之的使命,挣扎在与自己的发展毫无关系的无谓的岁月里。我为了什么,十几年再不提笔,想来甚是悲哀,我给不了自己一个合理的交待与解释。
十几年,原以为只是电视剧中才能出现的岁月,竟然在我的生命中一晃而过,让人惊讶的是,它似乎每一秒都是那么艰辛难捱,然而放到一生当中,却又是转瞬即逝。
十几年前,在北京某个中学里做个小小打字员的我,爱上了刚从日本进修回来的校教研主任。我捧着自己满着挣扎与思念的日记在一个午休时间,走到了他的办公室,简直是狼狈地把日记本扔到了他的手中。现在还能想起他在后面慌张地喊我,而我只顾逃去。那个时候虚龄已经二十四岁的我,晚熟让我没有谈过一次恋爱,他成了我全部的世界,一入就入到了骨子里。他已经结婚,爱人就是本校的让我敬重有加的X老师。我为什么要让他知道我爱他,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非让他知道不可,如果不这么做,我就活不下去。那时候他忙着读研,忙着写论文,或是看哪个老师写的课题,每天晚上都要来办公室学习,加班。住校的我,每晚凝视着他的窗口,在那窗口射出的无比温柔的灯光中消磨着时光,觉得世界上所有的欢乐都是他给的。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以后再没有过。
对他,我觉得用“爱”这个字是诠释不了的,我充满了自卑,觉得自己不配,但是是什么,又让我觉得,这是上天给我的最适合我的那个男人,我是那么坚信,他身上有和我相通的东西。他是那么的合乎我的心意,以至于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愣在了那里。永远忘不了那个夏天的暑假,我没有回家,在校帮一个出书的老师打文稿。永远忘不了那个下午,他和他的导师,站在打字室里,我从里边出来看到他的那个感觉。他印完东西即将走的时候,我差点摔了一跤。我从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一见钟情这个事情,至少认为就算有,也是肤浅的,直到看见了他。后来我知道了什么叫一见误了终身。这些年来,不管是亲友介绍,还是生命中经过的人,无不拿他做着一个标准,没有人能跨过他,他就站在那里,不动声色地和这个人那个人作着比较,成了我的一个择偶的标准,让我觉得就算死也不能将就,让我到了今天仍然单身。
日记送出去,紧接着就放了认识他第二年的那个暑假,在家的每一天都在忐忑着煎熬着猜测着,秒秒分分的思念,猜想他的反应。终于盼来了开学返校。可是一天天过去了,他那边没有任何的反应。他选择了沉默。再也受不了内心折磨的我,在一个他加班的晚上,手颤抖着拨响了他办公室的电话。我对自己说我不奢望太多,我只要知道他心里也有我。
我得到的答案是那么的明了。挂了电话的我像一个丧家之犬,蜷缩在床上,把脸埋在被子里,睁着两只惊惶空洞的眼睛,度过了那是怎样的一个晚上。
我没有奋进朝离他近的地方走去,而是一日日消沉,还有对自己那深深的厌弃。虽然我表面的云淡风轻好像这件事早已过去,但是离开那个学校表面看似乎是学校的一场改革变动引起的,可我内心知道,我的辞职,是因为他。我带着对他的怨恨走了,可对他的感情是那样的纠缠,以至于一想起他就是心如刀割的疼痛。这个人是那么遥远,在这个世界上和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可他就在心底,是那样的亲近,扎根在磐石之上,让我时时疼痛。他的脸在某个深夜浮上来,枕头总是被泪水打湿了。我无法解释这种感情,是得不到的就是好的吗?我对自己说当然不是,当十几年后在那夜深人静的夜晚,他的脸仍然清晰地浮上来,在那里敲击着我的心时,那么我只能对自己说:如果这些年都忘不了,那应该是会有个前世的因由,因为我仍然那样对着上天祷告:神啊,把他给我,我只要他,谁都不行……那个时候我忘了道义,忘了X老师,我闭上眼睛想忘了一切。他是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啊,我对自己说,在这个世上上帝是给我安排了的,可为什么是这样。
我独独不愿去想,是我的不争气,让我离他越来越远。哪怕像以前那样能远远看见他,也是再无可能。在决定忘记的那一天,我与自己的斗争是我停止了从小学二年级记日记的习惯,停止了一切文字的记录。
但是命运还报给我的,是感情的再也无处安放。这些年我像个游魂一样飘荡着,找不到自己的躯体。一度,我以为自己忘记了。
直到又看到了与他有关的那两本日记。这两本日记是给他的那本日记送出后我所记录的点点滴滴,记载着我的迷惘,挣扎,思念与怨恨,还有我和他同在一片蓝天下工作的场景。这样的日记是我平常决不会去触及更不敢翻开的,我害怕那种感觉。可是那一年老家搬迁,我从一箱子日记本中悄悄抽出了四本,两本有关那个学校的,两本有关他的。怕遗失把它放到随身的包里,带到了苏州。在那个出租屋里我打开了有关他的那两本日记,像一个梦被唤醒,这清醒映照着我糟糕的生活,让我痛不欲声。
生活的不稳定让我频频搬着家,有一次我把放着这四本日记的背包暂时存放在朋友那儿,那背包竟然被她同宿舍的舍友打扫卫生当没人要的垃圾扔掉了。我近乎疯狂。找遍了小区的各个垃圾箱,找过了每一个环卫工人,那个包像人间蒸发了。
有关他的那两本日记,是一样的封面,与送给他的那一本一模一样。某天在某个超市的文具用品前,我看到了一个与它相仿的日记本,我站在那里轻触着它的封面,久久站立着。我忽然想到,我视为生命的东西,其实在那个人那里,就是一堆毫无价值的垃圾。也许那是它最好的归宿。
这些年我把日子过成了狗屎,是对自己、对深爱自己的家人的报答吗?是配得上爱他的节奏吗?在这个人人都过得风生水起的美好时代,在这个该把日子过得漂漂亮亮什么都该拥有了的年纪,我一贫如洗,一无所有,忘了理想,逃避现实,每个夜晚泪水打湿枕头,何止仅仅为了他?因为我不够强大,让我只能留恋在他的身影里,我怀念那个地方怀念他那温良的脸庞,因为那里有我最美好的青春年华。
我感谢他给了我那样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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