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一切归于平静,可我仍在想刚才公交车上的那一幕。
终于挤上车了。透过林立的胳膊,我窃喜,还有空座,侧着身子挤了过去,掏出耳机,让音乐隔着嘈杂。
第二站,上来了一位老人。她拄着枴,不等站稳,便从斜挎着的小包里掏出一团卫生纸来,擦着额头上的汗。她周围的挨挨挤挤的几个人朝旁边趔了趔,隔着两三排座位,我都能闻到老人身上的气味。
老人的目光四处搜寻,显然是想找座位,我本想将自己的目光迎上去,却发现离老人身边一位穿着白色T恤的年轻人挪了挪身子,他有些帅气的脸微微上扬,朝老人靠近了点儿,我便安心地坐下来,毕竟老人离白T恤近,挪挪脚,就可以坐下。
“你踩到我了!” 白T恤的声音在本来很嘈杂的车厢里乍起,我隔着音乐,都觉得十分尖利。车上所有的目光都带着寒意,向他射去。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没有站稳,踩到你了。真的对不起!”老人忙不迭地陪着不是。
“人家老人家腿不方便,挨一下你,咋啦!”
“白长那么帅了,看那德行……”
“现在的年轻人啊……”
各式议论,以老人和白T恤为波心,一圈圈地在车厢里漾开。
白T恤还是盯着老人,不依不饶。
车到鲁家坝站,我该下车了,一刻也不想停留。白T恤也站起身来,老人如释重负地坐到了刚才白T恤坐过的座位上,将斜挎在身后的背包挪到了胸前,我瞥了一眼,小包的拉链没有拉上,里面的钱,手机,看得一清二楚。
“奶奶,你包包的拉链!”我凑近老人,轻声提醒道。老人连忙把拉链拉好,紧紧地攥住,朝自己的怀里按了按,“得亏女子提醒啊!”我隐隐感到,有一双眼睛,贪婪的光变得黯然,而他,离老人只是伸手的距离。
离开时,白T恤站在站台上,朝着刚才公交车驶来的方向,金黄的灯光下,如一棵挺拔的白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