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这个时候,上海的梅雨季节就来了。太阳像得了软骨病,畏畏缩缩着立不起来,即使偶尔探一下头,脸色也惨白得如同上了石灰浆,很快又隐进云层里。
老天爷的事咱管不着,无论你愿不愿意,这几天,它都黑着脸,如同上门讨债的。雨就在这种压抑的空气里,自顾自地飘逸。它成了主角,想狂暴想轻巧,全凭它的意思。
今天又一样,我一夜没睡,雨也一夜没睡。待我想整理好思绪,在天亮时,强闭着眼一头扎进梦里,雨仿佛窥见了我的心机,怕我丢下它,居然一下生了气。
啪啪啪,指头粗的雨滴从空中横七竖八地丢下,还不停地砸着玻璃,摇晃着我即将沉睡的灵魂。我在床上换了个姿势,企图以一己之力,对抗自然的侵袭,完全没有一点效益。那雨似乎长了脚,在我身子上爬,似乎拿着扩音器,在我耳旁歇斯底里,似乎是我的情侣,下定决心与我共命运同呼吸。
这磨人的妖精,将我一步一步勾引。
我将困倦扔到一旁,揉进被窝里,下了床,来到窗前,企图抚摸雨柔软的身体。它竟如初恋的女子,一步步朝后退,惟恐在我面前失了身。我手伸得愈长,它躲闪得愈急。
看来,有些东西是命中注定,你走在沙漠里,也能见证绿洲的旖旎,你跌进黑暗里,光明钻进你的心底,你在无人的大街哭泣,有人在简陋的小巷祈祷你所向披靡。
有些东西就是生命中的游戏,你在意时,它轻视,你苦苦追寻时,它决绝地遁去,你不屑一顾,只想从头再来时,它却狠狠拦住你,发誓一生相依。
就如同这场雨,从黑夜缠绵到白天,陪着你呢喃憧憬,而你想一个人静静时,它拼了命地撩你,当你想与它嬉戏时,它又执拗地躲避。
窗外的晾衣铁杆上,挂着一颗颗晶莹的水珠,在灰色的空气中显得很矜持。它们如一列整齐的士兵,在某一时刻,像被人推了一把,某一颗就急急地扑向它向往的大地。没有人向它挥手,没有人与它别离,因为它刚一离去,它的位置马上有人代替。铁杆一直安安静静,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就如同人生,并不是所有的离别都需要伤感,在他人的世界,你根本就不是唯一的。你既然要走,就义无反顾地走,朝着自己想去的地方,千万莫回头,这样,才不会让泪水湿了眼底。
有飞机从头顶隆隆而过,我看不见它,眼睛无法穿过厚重的阴翳,它也看不见我,它的翅膀无法抖落雨水的压抑。我们只能在心里慨叹相逢,即使离别,也无法留下影踪,转瞬各奔东西。
我刚从窗户边转身,雨却又猴急起来,下得蛮不讲理,狂暴地扑向我,想要与我亲密。
奈何我已别过,即使没有挥手,我也不想回去。我们总想改变生活,却总被生活当成玩意。
我总想与你深情相拥,才一伸出双手,你早已闪避,待我稍一迟疑,你眼中又隐现恋依。
红尘来易来,去易去,就中更有几人痴,奈何一场梦,咫尺天涯,教人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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