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篇故事,三个女人,三种人生,最苦不过女人于世间艰难存活,最难不过求不得一良人,一生深情相许。
《胭脂扣·如梦如幻月 若即若离花》
“去的时候,我二十二岁。等了很久,不见他来,按捺不住,上来一看,原来已经五十年。”
如花,如花,不是那个当作笑话的女子。她美丽,罗裙轻摇,媚眼轻抛,烟花之地,存得一份长情。她爱十三少,爱到可以忍受一切屈辱,爱到可以抛却众人拥护,甚至爱到可以为他去死,爱到为寻他舍去来生寿命,爱到黑暗里返回人世寻他....五十年的光阴,历史变迁,他没死,他悔了,他苟且偷了五十年的阳寿,余她阴间徘徊。这份爱太不对等,或许爱本身就不大对等,她爱的深重,爱的死都不怕,而他却终舍不得死。他害了她么?不知道,爱不是害人,或者,爱人,本身就在害人。
“名妓痴缠,一顿烟霞永诀;
阔少梦醒,安眠药散偷生。”
这便是他们的写照,可笑的爱呵可笑的如花。二十字,便是结局。可笑的是,她回来寻他,物是人非,原来留在回忆里的只她一人,“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她果真应了这个命运,尝不到白头偕老的爱恋。寻得到他,面容已改,相见不如怀念……
谁都想单纯的恋慕,但世间难得有全美,哪有那么多单纯的至死不渝的爱。
难道本世纪没有单纯的恋慕,生死相许?难道爱情游戏中间必得有争战谋略,人喊马嘶之局面?
也许我遇不到。
也许我遇不到。
本世纪的爱?其实哪个世纪不都一样,都有形形色色的爱罢,只是你没能遇到而已。琴瑟和鸣,相敬如宾,不是不好,只是是否合适你。人仰马翻,吵吵闹闹,也未尝没有真爱。我看永定和阿楚就好,一动一静,互补互“克制”。
【潘金莲·前世因今生果】
“三寸金莲,
俏生生罗袜下,
红云染就相思卦。
因缘错配,
鸾凤怎对乌鸦?
奴爱风流潇洒,
雨态云踪意不差,
背夫与你偷情,
帘儿私下。
你恋烟花,
不来我家,
奴眉儿淡淡教谁画?”
潘金莲的一生,二十几载,遭无耻之徒侵害,嫁与矮人武大郎为妻,后与西门庆通奸,被武松一刀斩死。她恨,恨女子活该受这份伤害,恨武二不懂她的情,更恨世道不公让她在情路欲海浮沉。来生,她要复仇!她不待饮完孟婆汤便冲入轮回道,她带着前世的部分记忆成了今生的单玉莲。惦着脚尖,跳着舞步,她本该可以成为出色的芭蕾舞者,可是她偏生不逢时,被上头之人看中了美貌,她的性感让人沦陷,于是她失了贞操,又遭批斗,下放下放,直至惠州。港人武汝大,回乡见了她的美貌,一心只愿抱的佳人归,于是浪漫求婚,热闹完婚。武汝大,呵呵,武大郎的今生,她连今生都逃不掉嫁与他的命运。面对他,爱欲不能。又碰到初恋的武龙,武松的今生,逃不过了,她逃了许多年,甚至一千年,都逃不过他。只是,界限已生,他不会越界,她只有恨,恨他的软弱与退缩。所以她必得另寻出路,然后,她认识了Simon,一个设计师,为女人而生的男人,西门庆有无数女人,Simon也有。他们终于在一起了,一千年之后,潘金莲依然躲不开这场欲望的游戏。
“女人也在怨恨,不知什么东西在播弄她的命运。”
谁能知道呢,谁在拨弄女人的命运?男人不知,女人自己也不知。我们都是糊里糊涂地走着,走到尽头就再走一个轮回。只盼,下个轮回会比这一生平安喜乐些。
“闲阅遗书思惘然,谁知天道有循环!可怜金莲遭恶报,遗臭千年作话传!”
【川岛芳子:我的灵魂属于哪?】
本是清朝肃清王疼爱的十四格格,为了一个虚无的复朝之梦去到异国,学习所必备的技能,成为作战利器的技能。一颗棋子而已,谁会在乎她的人生,她只不过是那些野心人心里的玩物而已,包括她的父王。她是美的,可是她是不幸的,她的爱早早被扼断,她的贞洁早早丢在那个养她长大的男人手里。她嫁了蒙古王子,却出走了,她逃离了日本,回了中国,她尽一切手段,想要得到想要的。可是,一切都好像是约好了似的,她有过灿烂的时刻,又抵挡不住失去的命运。她被审判时说,她是日本人,她不是中国人。一个中国女人,却帮敌国欺辱我邦,实在不可忍,民众的愤怒足以将她湮灭。可是,她真的属于日本吗?那个给她无奈童年,失去做女人资格的国家真的是她的灵魂归宿?若果如此,那真的是太可怜她了,奉一个伤你的地方为情之所倚。
后记:初识李碧华是《胭脂扣》简介,读完这篇数日,嘘唏不已,没人能看透相思成扣的爱。后两篇联系历史故事与人物,当成野问秘史来看,读来也是津津有味。总觉得李碧华爱惜女子的命运,想要为女子做些什么,三个命运悲惨的女子,足够搭成三个不同类别的戏台了。看文如看戏,看戏如看人生。
2017/06/18于深圳 当归